;裴宰的脸色并不比裴定好多少了,他缓缓摇了摇头,语气沉重却坚定地道:“小五,不可!我并没有办法令百姓退去,赵宏奉上意而来,你去了能说什么?”
光和大街的百姓太多了,若是裴家有办法令这些人退去,他们也不会光在太始楼这么看着,现在还有什么办法?
他们早已经知道:京畿卫前来,或会驱散这些百姓,或会……有一场血腥镇压。
他们已无法可想,只能寄那么一丝希望。现在这一丝希望幻灭,一场血腥就在他们眼前出现,他们依旧无法可想。
他知道小五不忍见这一场血腥。但是,在京畿卫面前、在这么多百姓面前,单薄的裴家、病弱的小五,又能做些什么?
裴定默了默,他伸出去的手就这么顿住了,没有继续往前伸去,也没有缩回来。
他寄望于京畿卫能解决光和大街的事,但寄望毕竟是寄望,京畿卫也不是陶元庆领着的京畿卫了,所以这一场浓重血腥才会在他跟前出现。
亲眼见到了这场血腥,亲眼见到了大宣的士兵与百姓流血,他才深刻地知道,这丝寄望多么可想;也清醒地知道,裴家太弱他太弱,什么都做不了。
他以为,竭力避免大宣与北宁的斗争,便是做了于国朝有益的事情;他以为,捣毁了南景千涧谷私铸,便能免国朝被侵之危……
其实,国朝还是那个国朝,并没有因为他做了什么而有太大的改变。
他与阿衡带着满心的欢喜回到了京兆,不想回见到这一场血腥。
民心不可欺,百姓不可愚,是什么致令这些百姓有天大的胆子?是什么令得他们胆敢聚在这里?
又是什么,使得京畿卫将领和士兵拿起兵器对着这些百姓?大宣士兵手中的兵器,最后却对上了大宣的百姓,何等荒谬?
裴定熟读史书,如今出仕历练,当然知道原因是什么。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知道原因是没有太大用处的,关键是要有解决事情的……权力!
欲尽其责,必得其权。倘若现在是他领着京畿卫,那么这一场血腥,即便不可完全避免,也不会如此惨烈。
从八品下的监察御史裴定,终于意识到他手中最缺的是什么。——是权力,能够使得国朝增益、能够使得国朝避危的权力!
裴定终于动了,他往前几步,手伸到了窗户上。
他回过头来看着裴宰,一双与裴宰极为相似的凤目蕴着难以形容的光芒,而后轻轻道:“四哥,我知道。正是因为没有了希望,才要去做这些事情。”
责已生,而权未至,那么在此之前,他所能做的,便是用手中绵薄的权力,用河东第一世家的威势,去改变一些事情。
他说罢,便推开了窗户。随着窗户一开,声响更鼎沸了,血腥味更浓重了,他气息略提了提,便从窗口飞跃出去。
裴宰看着消失在窗口的五弟,凤目骤然一缩,急奔至窗口处,望着在檐间飞跃的身影,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小五,似乎是病弱的,千万别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