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那是一方手帕包裹着什么,薄薄的,轻若无物。她侧身将东西递给那个一路伴她过来的宫女,低声道:“姑姑,麻烦您将这个交给方淮方大统领。”
那姑姑有些怔忡:“这个……”
“这是我最后的心愿。”她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刻。
方淮此刻不在皇宫内,若是猜得八九不离十,他眼下应该就在城门口了,和皇帝一起要夺回紫禁城。
也好,也好。
明珠微微一笑,至少待她登上城门的那一刻,掀开盖头还能远远地望见他。也不知他能否认出她来,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大概也会是最后一次穿上喜服,这几日辗转反侧时曾无数次幻想自己穿上这大红衣裳时会是什么模样,会不会很漂亮,会不会也能让他眼中绽放一点光芒。
她私心里是希望自己能嫁给一个像他一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她太卑微,太渺小,她不敢奢望与他有什么将来,只能在夜深人静时偷偷想一想。
他是个威风凛凛的禁军统领,理应娶澜春长公主那样漂亮尊贵的人。
她其实有一点嫉妒,但更多的是释怀。因为她知道,他本来就值得那么好的女人。
这样想着,她一步一步走到了侍卫之中,轻声说:“动身吧。”
方淮,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让你看见我这样美的模样了,一辈子,只此一次。
***
皇帝回来了。
守城禁军见到方淮,见到皇帝,二话不说将城门大打开来,为首的将领激动地跪在地上:“恭迎皇上回宫!”
京城的百姓都闭门不出,赵孟言一早带人下了禁令,称今日册后大典,应宫中要求,百姓停业一整日,休憩在家,不得出门,违者杖责五十。
偌大的京城忽然间变得空空荡荡,大道畅通无阻,皇帝带兵直驱紫禁城下。
老四在乾清宫得到消息时,皇帝已经在宫门之外,群臣大惊,当然,真惊还是假惊有待商榷。
老四还穿着明黄色龙袍,眼里闪过一丝阴郁,飞快地盘算着什么,随即命人去半路拦下皇后,要一同上城门。
老二回来了,回来得正好。他要带着老二的女人亲自站上城门,让老二看一看如今这天下是谁的,而他心心念念的女人又是谁的。
京城的风总是这样大,朔风凛冽,寒意逼人。但天边的霞光万丈很不寻常,颇有几分壮烈凄美的味道。
就在这样的清晨,老四登山了宫门口的城墙之上,看见了侯在宫门外黑压压的万千军马。没有黑云压城,却自有城欲摧的紧迫感。
他一眼便从人群里看见了老二,那个穿着一身白袍,身姿笔直立在棕色骏马之上的人。
那是他的二哥。
是他从小到大不论嫉妒还是记恨都不得不仰望的二哥。
他到底输了哪一点,偏偏永远被压得翻不了身?他不信天,也不信命,只信自己。
城下的将领在高声呼喊:“淮北王伪造先帝遗诏,自立为帝,趁着边疆生乱夺取王位,罪大恶极!吾等拥护真命天子而来,除伪帝,复皇位,兴我大兴!”
无数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除伪帝,复皇位,兴我大兴!”
“除伪帝,复皇位,兴我大兴!”
千军万马兵临城下,初升的朝阳霞光万丈,仿佛连老天爷都知道真命天子回来了,带着那样一如既往的镇定自若,亦或是冷若冰霜,看看那表情,看看那眼神,就好像他天生就该拥有这一切,就好像所有的东西他都势在必得!
老四的眼中闪过深切的仇恨,他在这样浩荡的声势里只感觉喉咙里一阵一阵发痒,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身体里破土而出。
是不甘,是嫉妒,是多少年来几乎要将他的生命吞噬的恨意。
他忽然间朗声大笑,克制着喉咙里的酸楚,一字一句道:“把新后给我带上来!”
万众瞩目中,千军万马间,皇帝抬头看着城墙之上,却只看见一道纤细的大红色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那道身影穿着大红喜服,他曾想亲自为她披上红盖头,却不曾想过她第一次戴上凤冠霞帔却不是为他,而是为老四。
他只觉得全身都在发抖。
身下的马儿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动静,不安地扬了扬头,马蹄剁了两下。
他试图镇静,却镇静不下来。
下一刻,城墙上的老四抬手止住了千军万马的呼声,在万籁俱寂中高声道:“谁是真命天子?谁是伪帝?成王败寇,当年你把我逐下皇位,如今我将你赶出京城,你心中有数到底谁才是父皇属意的皇帝!”
他的眼中俱是火光,烧得他面颊都在发红,仿佛身体里就有一道一道的火焰在沸腾,在燃烧。
所有的账,今日都该算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