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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嘉靖三十一年到嘉靖三十八年,七年之间,浙江共迎来了四任总督,三任巡抚,这些人皆是人中龙凤,几乎任何一个人都足以平东南大局。朱纨严治根绝是一条路,张经逐步歼灭也是一条路,胡宗宪招抚更是一条路,只要给他们足够的时间,足够的权力,也许东南都不会走到今天这步。
党争如今依旧没有结果,东南却一天比一天要乱了。
而最后一任总督胡宗宪,近严党以保官位,主开海以保民生,抚汪直以保海防,付出了全部的精力、名声、尊严、气骨、智慧,几乎已经成功,却被王本固一个简单粗暴的行动彻底打烂。
是天意,是人意,已经没人说得清了。
前面几位,精的精,忠的忠,傲的傲,猛的猛,此时纵观朝堂,再无人敢挑战这块土地。
然而其实有一个人,自始至终都在这里,朱纨抓一个杀一个的时候,他就是第一个冲上去抓的,王忬平岑港的时候,他就是第一个上岸砍的,张经诱敌王江泾的时候,他就是手刃倭寇最多的,曹邦辅浒墅关七战七捷的时候,他就是七进七出的,胡宗宪养精蓄锐的时候,他就是练兵最多的。
他没有做错过任何事,他武艺高强尽忠职守,在这样的局面下,他甚至连贪污都没有过,最多只是多喝了几坛子酒。他的胜绩最多败绩最少,每场大胜他都是首功,他麾下军队名扬全浙,倭寇闻其名望风而逃。
然而这个人在同期将领中,眼下却是结局最惨的。
革职可以,剥夺世袭爵位也可以,但真正打入大牢的,仅俞大猷一人。
只因他太耿直了,没什么靠得住的朋友。
至于他有限的兵将朋友们,如今人人自危,谁能管他?
戚继光曾有言,如若俞大猷有难,全浙将领保他。
当时俞大猷笑侃,你就说说。
事到如今,原来他真的就是说说。
不过俞大猷已经习惯于此。一次次东征西战之下,革职后复职,升官后再革职,如此往复之下,终于进了大牢。他独坐牢中,没有怨气,也没有不服,没有不甘也没有愤怒,就这么心平气和坐着。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褶皱,拨开外衣摸一摸胸前的疤痕,这才发现,他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自己,已经55岁了啊……
大概是老天看不下去了,不想再让自己忙活了。
可其实,自己还没有累,自己还打得动,现在休息,有点早啊。可不想休息也得休息,他闭上了眼睛。
“咳……”
一声轻咳吵醒了俞大猷。
他迷迷睁眼,面前一男子,锦衣在身,名刀在手,虎牌在腰,满脸老辣。这样的人,便是二品大员见到了也要客气鞠个躬,问个好。
这位,显然比俞大猷混的要好,好太多了。
此人走到牢前,亲手打开锁,打开门。
“没事了。”
俞大猷自嘲笑道:“这都能没事?”
“我十年没求过皇上,为你,破戒了。”男子苦笑之后,拎着酒进了牢房,推给俞大猷,“特意找的,泉州的好酒。”
俞大猷也不多言,接过酒坛打开,闷头猛饮,饮过之后推给男子:“来!”
男子看着酒坛,无奈一笑:“我生病了,喝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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