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报,有时不报,适当地报,这其实也是卫所的潜规则,否则那点可怜的军饷在层层揩油下根本养不活留下的兵士。
可赵文华下令核查,这不是要人命么。
好在。他是赵文华,不是海瑞。
各卫所指挥使、千户手上持籍册、袖中藏着重礼纷至沓来,赵文华大大方方悉数收下。其实这些卫所的礼物对他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关键是被重视了。被尊重了,别人认他这个总兵了,这才舒服。
庞取义自然也要来,生怕礼物不够重,还拉上了杨长帆,只求他多说两句好话。
府衙之中。杨长帆与赵文华再度相见,未等庞取义送上籍册,赵文华便关切起身:“伤势如何了?”
“已无大碍。”杨长帆在胸口比划了一下,“就是留下了一道口子。”
“你说说,你说说你们怎么搞的!”赵文华转而指向庞取义,“怎么就让杨祭酒受伤了?”
庞取义尴尬万分。
杨长帆在旁道:“若非庞将军及时率军抗倭。我怕是早已死在倭寇刀下。”
“哎……”赵文华闻言,回身轻轻打开庞取义送上的木箱,掀开籍册,看清下面银光闪闪的东西后才说道,“庞将军的确是我军强将,平倭有功。”
庞取义见状终于宽下心来:“谢总兵!我等誓死抗倭,绝不让……”
“好了好了。”赵文华随手一摆。“沥海所的籍册我看过了,问题不大,后续还会有军器坊设于沥海,你这边务必配合。”
“一万分的配合!”
“你先下去吧,我与杨祭酒有话说。”
庞取义闻言十分庆幸,这样最好,千万别对我产生兴趣。他这便兴高采烈出了签押房,进侧面客房等杨长帆。
庞取义一走。赵文华便骂道:“本该戚将军来的,谁知是我!这张经尽是胡闹!”
杨长帆笑道:“赵大人来好啊!刚好做出几分样子,让他们好好看看!”
“话是这么说。”赵文华与杨长帆落座后苦叹道,“可倭寇行踪诡异,连沥海都遭殃了,谁知道下面是哪里,防不胜防啊!”
“赵大人可知,袭沥海的并非倭人。”
“嗯……”赵文华眉头微微一皱,杨长帆往日挺聪明的,怎么现在说起不该说的话来了,是不是被砍傻了,“当是倭寇就对了。”
“不错,可以当是倭寇。但咱们得知道,他们不是。”
赵文华被绕得有些糊涂:“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于是杨长帆就开始说了。说来是真的话长,许多事情搅在了一起,目标与利益环环相扣,从开口到说清,足足用了三刻,这也不仅仅是他说的,更多的部分出自徐文长的脑袋。
赵文华全部听懂后,又惊又喜,又怕又疑。
杨长帆简直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啊!他正愁着离了杭州,没有知己胡宗宪畅谈,杨长帆这就送上门来了!
杨长帆最终比划道:“不仅大计可成,且功勋赫赫。”
赵文华听得心潮澎湃:“你就这么肯定能做成?”
杨长帆双掌一拍:“做不成也毫无损失不是?”
赵文华闻言托腮沉思片刻:“不是不行,但缺少关键的东西。”
“赵大人一声令下,这东西立刻出现!”
“你要多少人?”
“沥海所。”
“嗯……”
“此事若成定是大功,不成亦无过,何乐不为之?”
赵文华叹了口气:“我的确希望能成,但中间关键一点,只怕你太过自信。再者,也并非毫无损失,一个沥海所是不行的,最多五十人,外加庞千户。”
“多谢赵大人!”
“叫庞千户进来吧……”
……
四月初一,深夜,舟山双屿港,两艘巨大的舰船缓缓靠岸。
夜色深深之中,此处尤显荒凉,破壁残瓦依稀可见,唯有远处挂着一个红灯笼,还算有些生气。
毛海峰站在船头,眉色间透出了一丝感伤:“多好的地方,变成这幅样子了。”
“没办法啊。”光头站在他身侧,“那段日子好,自由通商,这双屿就是咱们的天下。只可惜那些狗官阳奉阴违,暗中偷袭,坏了船主的大事。”
“自那以后,咱们就只能晚上来了。”
“我宁可不来。”光头瞪大眼睛四望,虽然什么都看不到,却还是要警惕扫视,“若不是路途遥远不得不补给,能少登岸便少登岸。”
毛海峰笑道:“怕什么,他们的兵和船都在嘉兴呢。再者,咱们极少夜晚登陆补给,鬼知道咱们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
他说着指向远处的依稀红灯笼:“那灯笼亮着,就没问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