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上）大时代之吉女花

    就像于晓蕙预言的那样，杏真果真成了狱中绣织专业户，每个月都有各种刺绣、钩花的活儿给她做。一天下来她不停地绣着，钩着，有时竟会忘了吃饭。杏真绣的花，有大幅刺绣，有小型摆设，有衣帽鞋袜……几本钩花和绣花的书已经给她翻烂。书上的东西做熟了，她会自己设计新图案。狱友们看着她熟练的动作，赞叹不已。“我那朵花儿怎么就那么鼓鼓囊囊的呢！看你的这朵，多服贴秀气！针线在你手里怎么就这么听话，教教我吧！”一位年轻女囚说。

    “去去！”女看守过来了，舞着棒说：“这是教得会的吗？别浪费别人时间！”

    年轻女囚看着女看守凶巴巴的样，不敢吱声了。

    “等绣好这个，有空我看看你的吧。”杏真有些过意不去。“是这样的，右手穿这针线，左手别闲着，要跟着这右手把线抹平理顺。这指头的姿势也挺要紧的。我从小做这些活儿一直到今天。一开始只是手跟着针线走，后来也不知怎么地，针线也跟着我的手走了。”

    女看守似乎被杏真最后的一句话打动了。“看来你的命很硬。”她说。

    杏真抬起头，凄凉地反问：“我的命还硬啊？”

    “那可不是么，线都跟着你走了！”

    杏真并没有体会出女看管话里的真谛来。她苦笑一声：“那叫什么命硬啊。”

    女看守目光凶悍了起来：“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知道进这里来的女人十有七八最后都落得惨兮兮的。你可倒好，还炼成专家了！告诉你吧，你是赶上改革的大时代了。要不然，谁给你这机会！”

    杏真开始有点明白女看守的话了。用于晓蕙的话说，就是要感谢主，感谢主！

    杏真的手工艺品远走海内外。她的成绩给狱友们带来好处，因为成绩好，大家一同分享减刑待遇。杏真本人已经得到一次减刑，从无期改为二十五年。负责杏真监房的看守和干警也感到轻松。“好好争取，我看你有希望再减。”女看守说。脾气暴烈的女看守现在已经和杏真关系不错。这一天，女看守发现杏真又没去吃饭，就给她捎来了一份。“不吃饭你熬不到那一天的哈！”她嘟噜道。

    果然，没过多久，喜讯从监狱外传了进来：女囚黄杏真的手工刺绣在国外获得特别奖！那一天，监狱里全体集合。以往的全体集合气氛都十分的阴郁凝重，唯独这次，气氛轻松，还有些活泼。监狱长官在集会上讲话，说这次获奖意义重大：它向世界表明了我们国家在犯人问题上的社会主义人道做法。只要你努力，你在监狱里也可以干出成绩，可以获得荣誉！散会了后，人称凶神恶煞也似的女看守还特意来跟杏真道贺。“我早说了不是？你可是我们监狱里开天辟地第一个！没见过这么有出息的囚犯的！”她压低声音跟杏真说：“听说他们真的已经在议了，重新考虑再给你减刑五年！”

    杏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如果真能过，那你的苦日子算是快熬到头了！”

    杏真流着泪，掰着手指头。如果真是这样，再过两年，她就可以回家了！家，家……曾经仿佛远在天边，这会儿，杏真几乎能看到它烟囱上的炊烟。

    人有不测风云，监狱里，也有旦夕祸福。就在杏真获奖的第二天，监房里出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