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汹涌澎湃的洪水猛然撞击到了坚硬的礁石之上,郭鹏率领的五百轻骑撞在辛渐带领的铁鹞子之上,立时便倒卷而回。
看到自己麾下被对手轻而易举地斩于马下,而他们的刀锋却只能徒劳地在对方的铁甲之上带起一溜火星的时候,郭鹏的眼睛都变红了。
全身着甲的这种重骑兵郭鹏不是没有见过。
定难军统帅李续的身边便有一支,这也是定难军的核心战力所在。而郭鹏等一种将领,平日里也不是没有讨论过如何才能击败这样的一些钢铁怪兽。
说起来办法有很多,毕竟这个兵种在作战的时候优势与缺点一样的明显。
如果战场足够大,有广阔的战术施展空间,轻骑完全有把握耗死这类重骑。
但所有的战术讨论都说明了一点,在眼前这样的场合之下,轻骑与重骑的对冲,与送死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郭鹏亲眼目睹过重甲骑兵对轻骑兵的碾压式屠杀,那是定难军在镇压甘宁之地的那些部族骑兵。这些部族骑兵骑术精良,作战勇敢,但当他们不得不向这样的重甲骑兵发起冲击的时候,迎接他们的,就只能是死亡。
当时看着,只有亢奋,只有冷酷。
但今天自己也面对这样的状况的时候,那种无力的绝望感觉浮上心头的时候,他算是深深地体会到当年那些部族头人们的心情了。
郭鹏当然是不一样的。
作为曾经的李续身边的亲兵,左丘明倚重的将领,他身上穿得可是比札甲要好得多的鱼鳞甲,他骑乘的战马,亦同样披着皮甲。
手中的长枪准确地刺在对面敌人札甲的最薄弱的地方,将对手一一刺下马来,郭鹏飞速向前,毫不恋战,在他的身后,更多的部下依靠着他的开路一路向前。
现在所有人都清楚了一件事,在这场争斗之中,击败敌人是不用奢望的,只要能活着回去,就算是一次胜利。
辛渐盯上了郭鹏。
郭鹏的甲胄以及他表现出来的超人一筹的战斗力,都显示出了此人的不同,辛渐还想获得更多的战果呢,怎么能容忍此人破坏他的收获呢?
两人迎面撞上。
两柄长枪笔直地指向对手。
两人谁都没有躲闪的意思。
这个时候,辛渐无比感谢在汴梁上林苑中萧定给他的教训,这一招,如果他是第一次碰见,必然会手忙脚乱,必然会先去想着躲避。
高手过招,一着落后步步落后,想要再扳回来,那可就千难万难了。
这是勇气的较量。
这也是技艺的较量。
谁先躲,谁就将落在下风。
两人谁都没有在第一时间躲避,反而都是瞪大了眼睛盯着对方,表现出了孤独一掷的亡命之式。
只能枪头快要临近自己的要害,两人这才不约而同地略微偏了偏身子,铁枪的枪头擦着胸甲刺了过去,火星四溅,让人齿酸的声音吱吱嗄嘎的响起。
枪头在双方的甲胄之上都留下了深深的印痕。
双马交错,郭鹏没有看到对方的脸,因为对方的脸庞藏在了面甲之后,能让他看清的,便只有那一对深遂的眼睛。
然后,他就听到了背后传来的风声。
郭鹏大骇之下猛然伏向马鞍,他实在想不出来对方是怎么在这一瞬间能回枪过来再次向他发起攻击的。
当然不是枪。
辛渐的枪中夹锏,当初连萧定在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之下都没有看清楚对方是从怎么挥出这一锏的,更遑论对辛渐毫无了解的郭鹏了。
卟的一声闷响。
郭鹏的反应已经够快了,作出的应对也是当下最为正确的选择,但辛渐的这一锏来得太快,仍然重重地击打在了郭鹏的后背之上。
甲可以防住箭射枪刺,但对于这种钝兵器的打击,唯一的作用就是将力量分散一些,将伤害降低一些。
一锏下去,郭鹏整个人都趴在了马背之上,喉头腥甜,一口鲜血涌了上来。
迎面而来的一个铁鹞子看到狂喷鲜血的郭鹏,心中大喜,以为有便宜可捡,大呼着挥刀策马冲了过来。
郭鹏呀呸一声,再次吐出一口鲜血,却是单手挥舞着长枪,高高举起,重重落下,铁鹞子的刀还没有落下,整个脑袋已是被郭鹏这一枪给抽得缩回脖子里去了,人自然也是死得不能再死。
抽出这一枪的郭鹏,倒真是吓着了随后而来的铁鹞子,他们不由自主地策马避开了这个嘴里喷着血还如此生猛的敌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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