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乐,“旭日”西域分部的副统领,乃是燕家的旁系子弟出身,一向以行商的身份示人,奉命潜伏于于阗国中,总掌“旭日”在于阗国的情报工作,此际见叶管事大礼参拜,并没有什么太多的表示,只是淡淡地一摆手道:“十七,组织的规矩你是知道的,说罢。”
叶管事自然不是表面上的叶管事,而是“旭日”雁组的高手雁十七,所负责的正是打入伏阇雄宫廷之事,其虽名义上属于燕乐属下,然则彼此并不是一个系统的,往日里也无甚联系,只是知道彼此的存在罢了,按“旭日”规矩,两条线之间不得擅自联系,除非是有极其重要的情报要交换,否则的话,便是违反了组织的规定,自当受组织的惩处,重者处死,轻者受贬,非同儿戏,此际若是雁十七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怕要想走出这座宅院都不可能了,不过雁十七一点都不紧张,起了身道:“回燕总管的话,规矩始终在属下心中,此次前来乃是迫不得已,只因事态紧急,须得燕总管加以定夺,据属下所知,疏勒王子赫尔萨如今已被伏阇雄拿下,现正关押在城守府地牢之中。”
“哦?这消息可靠么?”燕乐一听此言,顿时楞了一下,以他情报负责人的眼光自是知晓此消息的重要性,忙紧赶着追问了一句。
雁十七很是肯定地回答道:“可靠,属下已探明了赫尔萨被关押的牢房所在。”
“唔。”燕乐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皱着眉头思考了好一阵子,这才扬了下眉头道:“此事重大,非某所能定夺,须得由殿下做主。”顿了一下,又接着道:“尔来此地可安全否?”
“燕总管放心,某此行本是奉命去城东安抚疏勒诸将,所领来的几人都是新展的雁组外围成员,理应无误。”雁十七飞快地答了一句。
“那就好,尔先去罢,该如何做,等殿下传来了消息,某自会派人通知与尔。”燕乐没再多问,只是挥了下手,示意雁十七退下。
“是,属下告退。”毕竟商有事在身,雁十七也不敢多耽搁,恭敬地应了一声,由那名始终不一言的家丁陪着径自退了下去。
燕乐在院子中默默地站了好一阵子,思索了一番之后,大步走入了厢房之中,伏案书了起来,片刻之后,手捧着一只信鸽从厢房里走了出来,凝重地想了想,这才一抬手,将信鸽猛地往夜空上一送,但听“扑扑”的拍翅声大作之后,信鸽飞上了夜空,在宅子前绕了一圈,这才展翅向北飞去,不过数息间便已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之中……
今日一战打得漂亮无比,仅仅一刻钟的时间,便以四千五骑兵大胜万余疏勒骑兵,斩两千,生擒五千,活捉疏勒王塔甘答,缴获牛羊、马匹无数,不但断绝了和田城最后的希望,还得到了众多的粮秣辎重,与此同时,一旦疏勒全境被拿下,困扰安西唐军的粮道问题也将得以解决,如此一场大胜,自是很鼓舞士气,全军上下一片欢腾,一扫前日攻城不顺的烦闷之情,哪怕此际已是深夜了,军中不少将士还在热烈地议论着此战的辉煌,只不过身为主帅的李贞似乎并没有被这等喜庆所感染,开完了战场总结会之后,便独自一人在中军大帐中对着大幅沙盘沉思了起来,脸上虽无喜无忧,可眼神闪动间却隐隐带着一丝忧愁之意。
今日的大胜固然可喜,然则对于李贞来说却不是根本,无他,因着塔甘答的退缩不前,李贞在这和田城下已然浪费了几近八天的时间,眼瞅着和田河即将进入枯水季节,河中的流水越来越浅,哪怕是前日的一场暴雨也没见和田河涨上几分,再有个十来天的时间,本就是季节性河流的和田河只怕就要彻底断流了,一旦和田河断了流,想走和田道回安西势必就得等到明年了,只能是走且末,绕玉门关回交河,真要是如此,别说赶不上原定剿灭龟兹国的战役,便是出击天山以北只怕都没了可能,李贞原先所制定的安西战略必将严重滞后,随之而来的烦心事只怕少不到哪去,而这一点是李贞万万不能接受的,可要想在短时间里拿下和田城又谈何容易,真要是全军再次投入强攻,那等伤亡又不是李贞所乐见之事,再说了,此时伏阇雄彻底没了退路,不拼死一战才是怪事了,万一打成僵持,后头的龟兹王那班再一瞎搅合,安西原本大好的局面只怕又要乱将起来了。
坐等绝对不是办法,以李贞对伏阇雄的了解来说,此人绝不是个轻易服输之辈,不到山穷水尽之时,是绝不会轻易投降的,想等其弹尽粮绝而降,先不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就算有,李贞也耗不起那个时间。强攻?也不是条好路子,除非李贞打算将手中最后一张王牌——火药武器提前暴露,否则的话,光是突破城恒便得付出惨重的代价,至于将伏阇雄骗出城来决战更是不可能的事情,那老小子早就被打怕了,怎可能还敢跟唐军来场大决战的。
烦,真的很烦!李贞将各种可能性都翻来覆去地思量了一番,始终没能找到太好的解决办法,无奈之下,也只好将主意打到了火药头上,虽说已算明了该如何依靠火药爆炸的威力以及震慑力快突破城恒,也算计好了如何在混乱的巷战中分割残敌,乃至如何追击弃城而逃的敌军,可李贞还是很不甘心火药武器的提早暴露,迟迟下不了最后的决心。
“他妈的该死!”李贞想来想去都没能找到除了动用火药武器之外的胜办法,无奈地低声骂了一句,霍然起身,刚想着下令召集诸将议事,突地见到鹰大从帐外匆匆而入,手中还捧着一只信鸽,立时停了下来,皱着眉头问道:“何处来的消息?”
“禀殿下,是和田城中传来的消息,刚到。”鹰大从信鸽的腿上解下一枚小铜管,恭敬地回答了一句,将小铜管递给了李贞。
“哦?”李贞原本猜测该是交河或是京师来的信鸽,这一听是交河城传来的消息,顿时来了兴致,无他,唐军虽屯兵和田城下,但因着兵力所限,并没有围城,和田城的南门始终是空着的,城中百姓出城打柴都走的是南门,李贞所部也没有去阻击,故此,城中“旭日”若是有消息,并不需要动用到信鸽,只需派人混在出城打柴的民众间便可将城中的消息传出来,而今既然动用到了信鸽,足见此消息的重要性与紧迫性。
赫尔萨被擒?怎么会这样?哈,妈的,定是这小子想弃城而逃,伏老儿生恐其行径乱了自家军心之故罢,呵呵,有意思!唔,这倒是个好机会,燕乐这小子能想出此等挑拨离间之计,也算是很难得了,倒是不妨一试!李贞心思动得飞快,将燕乐所提的计划在心中权衡了数遍,又根据唐军目下的兵力配置作了些修改,大致有了个清晰的思路,微笑着走到书案前,提笔书,将所思所想之策一一列出,又斟酌了好一阵子,确认无误之后,这才抬起头来,对着等候在一旁的鹰大道:“鹰大,即刻将此信往城中,不得有误。”
“是。”鹰大应了一声,刚要退下,李贞又加上了一句:“信鸽先用着,只是恐有遗失,这样好了,明日一早,尔带几名高手混入城中,通知燕乐,顺便帮他一把,去罢。”鹰大行了个礼,应诺了一声,自行下去安排诸事不提。
“明天该有场好戏看了!”大事既定,李贞的心情自是不错,呵呵一笑,伸了个懒腰,大步转入了后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