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这……”刘七没想到柴哲威这么个世家子弟竟然也敢去玩那等刀头舔血的夜袭之勾当,登时就愣住了。
“刘将军,事不宜迟,你我即刻率军出。”柴哲威见刘七半天没反应过来,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催促了一声。
“柴都督,劫营一事有末将前去即可,后方尚有赖都督主持大局,请都督三思。”刘七哪敢真让柴哲威去冒生死之险,紧赶着出言相劝道。
“吾意已决,此战若胜,大局即定,若是败了,也无甚大局可主持的了,刘将军不必再劝,来人,为本督更衣甲!”柴哲威不再给刘七出言劝说的机会,大步行出了书房,向着前厅行去,刘七无奈之下,也只好苦笑着摇了摇头,径自去安排出征之相关事宜不提。
四道湾,古地名,取自从三塘湖流出的一条小溪——草籽溪在此地绕着一片低矮的丘陵拐了四个大弯,故而得名四道湾,位于伊州所在之绿洲与大漠戈壁的边缘地带,地势平坦开阔,因着有水源的缘故,草木尚算茂深,往日里也是牧民放牧的草场之一,然则,自打四月初薛延陀乌延达所部驻扎在三塘湖之后,伊州已将附近之各小部落迁移到了绿洲的深处,实行坚壁清野,偌大的草场便已是渺无人烟之所在,从三塘湖出的薛延陀大军便宿营在此地。
寅时四刻,将将就要到黎明时分了,天边的残月黯淡而又清冷,草原上的雾开始起了,先是有如轻纱般淡薄得很,在草间灌木丛中飘来荡去,很快,雾气越来越浓,越升越高,渐渐地将本就无光的月亮彻底遮挡住了,虽尚达不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可即便是借着火把的光亮,也休想看清楚三丈之外的情景,天地间一片混沌的朦胧,万籁寂静中,薛延陀大营前往来穿梭的巡哨们之脚步声显得格外地沉闷。
在离着薛延陀大营约摸一里半的一座小山丘上,一身盔甲的刘七趴在草地上看着原本尚清晰可见的薛延陀军营渐渐地隐入了浓雾之中,深吸了口气,悄悄地退到了山后,对着早已等候多时的十数名黑衣大汉默默无语地比了手势,那起子大汉们各自会意地点了点头,齐刷刷地弯下腰,如同灵狐一般无声无息地便窜了出去,转瞬间便已消失在了浓雾之中,再也看不到一丝的踪影。
等待无疑是最令人心焦的事情,尤其是在策马狂奔了数个时辰之后,却只能在此等黑夜中静静地等候着行动的信号,还是那等不知等得等不来的信号,就更是令人揪心不已,只不过就算再不耐也得等着,无他,为了能达成袭击的突然性,必须先令薛延陀大军炸了营方能有成功的把握,而要想实现这一目的,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那些率先出击的“旭日”高手们身上,至于他们能不能顺利潜入薛延陀大营中制造混乱,却是谁也不敢打保票的事儿。
等待复等待,终于等到了得手的信号——薛延陀大营中火光冒了起来,先是东北角,而后是西边,接着又是后军粮秣辎重所在地,薛延陀大营中数息间便已是大火冲天,整个大营立时乱成了一团,人吼马嘶声响成了一片,便是远在一里半之外的唐军官兵们都能听得分明,出击的时机到了!
“全军突击!”早就在等着火起信号的柴哲威下达了突击令,霎那间三千余唐军官兵怒吼着纵马向着薛延陀大营冲杀而去,为了制造出大军来袭的假象,唐军将原先一人双马赶路所空余出来的三千余战马也赶着向薛延陀大营冲去,那等如雷的马蹄声在黑夜中骤然响起,声势浩大至极。
近了,更近了,纵马狂冲在队列最前方的柴哲威觉得全身的血都要沸腾起来一般——身为柴绍与平阳公主的长子,柴哲威的血管里流淌着的是战将的血脉,自幼时起,柴哲威便是在军营中长大成人,跟随其父母练就了一身的本事,然则,身为武将,柴哲威却始终没能得到上阵杀敌的机会,这令其每一想起便觉惭愧不已,而今,机会终于来了,恨不得立马杀进敌营的柴哲威握枪的手都已是青筋暴起,双眼瞪得浑/圆,嗓子更因狂吼而变得嘶哑干涩,只不过此时的柴哲威甚子都顾不得了,眼中仅有愈来愈近的敌军营盘。
乱,大乱!原本就因军营起火而混乱不堪的薛延陀官兵一听到浓雾中骤然炸响的滚滚马蹄声与响彻云霄的喊杀声,立马陷入了彻底的混乱之中,官找不着兵,兵找不着官,满大营里全是如同没头苍蝇般四下乱窜的溃兵,别说甚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了,满军营中拿着刀枪的都没得几个,又怎可能挡住如狼似虎般杀进了大营中的唐军官兵,全军崩溃也就是必然的事情了。
“不许后退,有敢乱跑者杀无赦,跟老夫上,杀贼!”身为薛延陀主将的乌延达没想到唐军的袭击会来得如此之猛烈,眼瞅着己方官兵全都乱成了一团,气得火冒三丈,光着上身,领着手下三十余亲卫冲到了乱军之中,接连斩杀了几名溃兵,总算是收拢住了近千被吓破了胆的乱兵,驱赶着乱兵向正在自己营中肆意砍杀的唐军官兵们冲了过去,试图先挡住一下唐军的攻击势头,而后再作计较。
乌延达的想法是不错,可惜却实现不了——就在乌延达大呼小叫地聚集溃兵之际,正冲杀得起劲的柴哲威借着营中大火的光亮,突然间现敌中军大帐附近集结了不少的薛延陀官兵,立时判断出那地儿一准有薛延陀的大将在,立马毫不犹豫地领着身边三百余骑兵便向着刚集中起来、连队形都没摆出一点样子的薛延陀溃兵们冲了过去,口中呼喝连连,手中的马槊上下翻飞,如同杀神一般地冲进了乱军丛中,可怜一帮子薛延陀乱兵们惊魂方自未定,哪能经得起唐军如此勇悍的冲击,再也顾不得自家主将的命令,全都一声喊,四散而逃了。
乱兵们这一逃不打紧,立马就将原本躲在阵后的乌延达给暴露出来了,柴哲威眼尖,一见乌延达虽光着上身,可身周却围着不少衣甲鲜亮的兵丁,立时便知晓这一准是条大鱼,心中大喜过望,一摆马槊,领着手下将士便朝乌延达杀了过去。
乌延达着实勇悍得很,一见柴哲威一身明光铠,立马就知来的是唐军大将,不但不退避,反倒挺着刀,徒步便迎了上去,其身侧的数十名亲卫见状,齐声呐喊着“保护大帅”纷纷举刀向这奔驰而来的唐军冲了过去。
螳臂岂能挡车,败军之将又岂可言勇,垂死反扑的结果自然只能是死得更快一些罢了——眼瞅着乌延达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柴哲威暴吼一声:“杀!”手中的马槊一挺,一个突刺杀向乌延达的胸膛。
“汰!”乌延达见柴哲威这一枪来得极快,闪躲已是不及,将心一横,暴吼一声,手中的弯刀一个全力上撩,试图仗着力大将刺杀而来的马槊格挡开来,却没想到柴哲威这一枪看似凶狠,却是个虚招,乌延达手中的弯刀刚一动,柴哲威便已变招了,但见柴哲威双手一收,本已去势如飞的枪势突地便是一缓,措手不及之下,乌延达那上撩的一刀便落到了空处,还没等他收住刀势,就听柴哲威暴吼一声:“拿命来!”原本已然停顿住的枪身猛地一个加,准确地刺中了乌延达的胸口,借着马的冲劲,生生将乌延达的身体刺了个对穿,倒霉的乌延达只来得及大叫一声,便即呜呼哀哉了。
“大帅,大帅!”眼瞅着乌延达战死当场,其手下亲卫们全都红了眼,不退反进,趁着柴哲威来不及收枪的当口,从三面向着柴哲威扑了过去,也不管柴哲威身后的唐军官兵已然杀到,全都拼死地向着柴哲威出刀猛砍,大有与柴哲威同归于尽的架势。
糟了!柴哲威此时枪上挂着个乌延达,想要收枪回防根本不可能,便是弃枪抽刀亦是不及,人又在马背上,躲都没处躲去,心头顿时猛地一沉,脸色“唰”地便煞白了起来,刚想着“吾命休矣”却猛然听到两声大吼:“贼子敢尔!”“都督小心!”伴随着这两声大吼的是两道迅捷无比的身影从柴哲威身后的马队中飞了出来,一左一右,人尚在空中,两把马槊便已舞成了花,将所有砍向柴哲威的刀全都格挡开来,就是这么一个缓冲,后头冲上来的唐军大队便已赶到,乱枪攒刺下,将那些个情急拼命的薛延陀士兵们全都宰杀一空。
惊魂稍定的柴哲威借着营中的大火,打量了一下那两名武艺高得出奇的士兵,却猛然现,这两人面生得很,而且还都是小兵,不由地脱口问道:“两位壮士尊姓大名?”
那两名士兵并没有多言,只是各自对着柴哲威行了个礼道:“某等奉殿下之命保护都督,护驾来迟,叫都督受惊了。”
“哦?”柴哲威没有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一摆手中的马槊,高声下令道:“杀,莫放过贼兵!”领着诸军再次纵马在乱成一团的薛延陀大营中狂杀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