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俟斯萨度设所领的三万余兵马自清水河一战大败之后,已然折损过半,如今不过仅有一万五千残兵而已,粮秣辎重全赖薛延陀调拨,士气早已低落到了极点,以薛延陀如今十万余兵马要拿下西突厥残兵自不是甚太难之事,阿鲁台自问能轻而易举地达成此事,只不过阿鲁台却不敢肯定李贞所言是否属实,一时间默然了下来,并没有开口应承其事——薛延陀兵拿下俟斯萨度设,虽不至于出太大的乱子,可一场营中骚乱却是避免不了的,若是唐军趁机动总攻,内乱中的薛延陀大军非得就此崩溃不可,这等险阿鲁台自是不敢轻易去冒,然则眼瞅着李贞那无甚表情的脸似乎露出了不耐的神色,阿鲁台不敢再保持沉默了,陪着小心地问道:“殿下所言甚是,俟斯萨度设小儿该杀,只是,啊,只是如今其在我方营中,若是处置不当引起骚乱,恐波及殿下之大营,一旦乱起,势必不好收场,殿下能否先行撤兵,待我军渡过乌伦古河之后,定将俟斯萨度设小儿之级奉上。”
“本王之言素不重复,尔等自己看着办好了,鹰大,送客!”李贞根本不给阿鲁台解释的机会,直截了当地下了逐客令。
“殿下且慢,可否容外臣先回营与我家大都督商议之后再答复殿下?”阿鲁台没想到李贞说翻脸便翻脸,登时就急了,紧赶着便叫了起来。
“不必答复了,本王只等到后日午时,若不见俟斯萨度设之人头,那就连尔等之头一并捎上好了。”李贞丝毫没给阿鲁台留回旋的余地,话音一落,大手一挥,鹰大立马领着几名亲卫走上前去,准备请人了。
“殿下,外臣等答应便是了。”一见李贞是真的要赶人,阿鲁台忙不迭地高声叫了起来。
“嗯。”李贞哼了一声,挥了下手,示意鹰大等人退后,看着面色煞白一片的阿鲁台,笑着道:“阿鲁台都督既然肯行此事,本王自也亏待不了尔等,唔,本王听说贵国大汗身体有恙,恐时日不多了,不知是真是假?”
李贞不说给甚好处,反倒将话题转到了薛延陀大汗夷男的身上,还真令阿鲁台一时间转不过弯来的,愣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醒悟过来,敢情李贞这是打算插手薛延陀汗国的汗位之事,登时便吓了一大跳,眼睛瞪得浑/圆无比,目瞪口呆地看着李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本王说错了么,嗯?”阿鲁台不开口,李贞却没打算就此放过阿鲁台,皱了下眉头,语带不悦地哼了一声。
“啊,我家大汗是有微恙在身,可,可……”阿鲁台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
“那就好。”李贞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也不理会阿鲁台满脸的难堪之色,宛若自言自语般地接着往下说道:“尔等此番相助本王平息了俟斯萨度设贼子的反叛,算是为我大唐立下了汗马功劳,既是有功,自是该赏,本王将上表天可汗,册立拔灼为莫贺莫罗可汗,以酬其功。”
莫贺莫罗乃是突厥语中继承人之意,薛延陀虽有自己的语言,然则官方的语言还是承袭突厥语,李贞此言之意就是在说要上本让大唐正式册封拔灼为夷男的接班人,这真令阿鲁台又惊又喜又疑的——阿鲁台支持的是拔灼,除了拔灼头上那个代表着正统的嫡子身份外,更主要的是拔灼乃是阿鲁台从小看着长大的,彼此间的关系远比夷男的其他几个儿子来得好,当然了,阿鲁台也有着自己的私心在——因着拔灼在军略上的短腿之故,阿鲁台支持他上位也有助于自个儿掌握军权,若是没有清水河一败的话,拔灼所拥有的一切,无论是军力还是正统的名义都远远地强过大度设,夷男一死,拔灼上位基本上可以说是理所当然之事,可眼下虽说自身的军力并未曾有太大的折损,可随着回纥﹑仆固两大部族彻底倒向大度设,拔灼即便是能全军安然地回到大草原上,其实力方面比起大度设来说,已经不占优势了,能不能真儿个地登上汗位实是难说得很,至少阿鲁台本人心里头并无十足的把握,若是能得到大唐的支持,那事情自然也就好办得多了,从这一点上来说,李贞所言自是好事,可阿鲁台却担心李贞此话乃是虚言,只是为了安己方之心,若是真到了薛延陀大军围剿俟斯萨度设之际,唐军突然兵攻打,薛延陀大军内乱之下,只怕连一战之力都没有了,该如何应答还真是令阿鲁台伤脑筋的。
“多谢殿下厚爱,外臣定当效死命剿除俟斯萨度设小贼,请殿下拭目以待,外臣这便告辞了。”阿鲁台见事已至此,脑筋亦是动得飞快——不答应李贞的要求,别说啥子莫贺莫罗可汗的封号了,只怕没过上几天,己方大军就将因无粮而彻底陷入崩溃,正所谓形势比人强,阿鲁台就算再不想也只能咬着牙答应了下来。
“那好,恕本王不远送了,鹰大,替本王送阿鲁台都督出营。”李贞见阿鲁台要走,也没出言挽留,只是起了身,吩咐鹰大送人,自己却拿起了阿鲁台送来的那把波斯弯刀把玩了起来,嘴角挂着一丝耐人寻味的微笑。
“殿下连得两把宝刀,某不敢不为之贺也。”阿鲁台刚退出没多久,手摇着羽毛扇的莫离便从后帐转了出来,满脸子笑意地说了一句。
“两把?哦,哈哈哈……”李贞先是一愣,很快便反应过来莫离所言的另一把宝刀是何物了,立时放声大笑了起来——拔灼便是砍向薛延陀汗国之最锋利的一把刀,无他,堡垒总是最容易从内部攻破的不是么?更为有趣的是:以拔灼所部反戈一击剿灭俟斯萨度设为由头上本为其请功,那帮子朝臣们想挑刺还不好下口,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帐,此一举两得之美事,何乐而不为呢?
李贞大笑,莫离却没笑,只是摇了摇羽毛扇,轻轻地点了一句,登时就令李贞笑不出来了:“此间事已了,京师却是要大乱了,殿下须早做准备才是。”
“……”李贞一阵无语,古怪地看了莫离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着道:“军师还真是能扫人兴,本王不过就开心一回罢了,用不着如此打击罢?”
眼瞅着李贞那怏怏的样子,换成莫离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李贞直翻白眼,却又无可奈何,挠了挠头道:“纳先生所言之以不变应万变本王以为当是可行,唔,眼下已是初九了,算起来父皇该是已接到京师之急信了罢,不出意外的话,再有个六、七天回信也就该到京了,纳先生那头既然已经布置停当,本王以为就不需再多加干涉,若是自乱阵脚反倒不好,却不知莫先生所言的准备又是怎个说法?”
纳隆的来信因着信鸽传讯的缘故,只能先送到大都督府,而后再由大都护府用飞鹰转至军前,一来二去,所需的时间最少也得八、九日之多,按时间来算,就算李贞此时回信给纳隆也未必能赶得上趟,再者,纳隆行动前早已将详细计划报给了李贞,李贞心中已是有数,并未现任何不妥之处,早已批准了相关的行动计划,故此,尽管今日刚收到了京师传来的消息,李贞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在阿鲁台来前,李贞也只是跟莫离就京师的局势交换了一下看法,并没有插手的打算,此时听莫离之意,似乎情况将有剧变,倒真令李贞有些子揪心的。
莫离并没有明着解说,只是摇着羽毛扇,一派高深莫测的样子道:“时隔不久殿下或将回京,安西之事自是该早作安排了罢。”
嗯?李贞愣了一下,再一看看莫离脸上的神色不像是在说笑,心神登时便是一凝,眉头一皱,陷入了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