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绝对的意外,至于是意外之喜还是意外之烦恼,那可就着实难说得很了,然则李贞却相信此事十有**假不了——这一世李贞与萧良娣并未曾有过交集,别说交谈了,便是连面都不曾见过,然则这却并不意味着李贞不了解萧良娣,实际上前世那会儿李贞可是看过不少萧良娣与武媚娘之间的争斗之故事,自是知晓此女心狠手辣,实非甚良善之辈,此番受了武媚娘与李治的羞辱,做出甚出格的举动都不足为奇,然则萧良娣出恶气的举止却给李贞的审案工作增添了不少的变数。
李世民虽没明确表态东宫一案就一定归李贞来审,可既然将刑部交到李贞手中,又为李贞查案创造如此多的有利条件,那意思自是再明显不过的了,之所以会如此隐晦行事,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此案实是太过敏感,也太过复杂了些,加之时日已久,许多线索都已冥失在动乱之中,本身就不是个好查的迷案,加之又牵扯到朝局的稳定乃至夺嫡之争以及皇家的面子问题,无论如何慎重都是该当之事,自也无甚说头,只不过案子审归审,能不能得到结果以及得到何等结果却甚有讲究——在李贞看来,只消能对天下人有个交待,这案子就算过去了,至于是否栽赃,却也是说不得的事儿了罢,毕竟如今时间对于李贞来说,可是宝贵得很,能早一日结案,李贞进东宫的希望就多上那么一分,可此时这份突如其来的口供却李贞在看到彻底破案的机会之同时,又极有可能就此彻底陷入一团的乱麻中去,却也由不得李贞不详加考虑了的,毫无疑问,事情的关键就在出在春药的剂量上。
大唐是很开放,可却并没有开放到后世那等春药沿街叫卖的地步,但凡有制春药者,无不是在药铺里偷偷地卖着,数量少不说,不是熟客想买都买不到,当然了,宫廷太医们自也没少配制这等物事,只不过也同样是偷着为皇帝或是太子配上一些罢了,自是不可能谁都能轻易到手,再者,各种春药之间并无兼容性,两种不同的春药参合在一块儿,不但无效果,反倒具有极大的毒性,而此次众多太医、仵作验过的那碗参茸汤中的春药不但有效,而且其剂量多得吓死人,再考虑到何大成所加入的春药之剂量,这就意味着两件事——其一,下春药的人不止是何大成一人,其二,这些春药都是同一个方子所配的,也极有可能是同一个地方所出,如此一来,只消顺着萧良娣这条线索上溯而去,就有可能查出是谁配的春药,也极有可能查出是谁购得的春药,一番顺藤摸瓜下来,这案子大有全面告破的可能性,只是这么一查下去,却有两个碍难之处——一是时间问题,若是不能在短时间内破案,极有可能会生出其他变故,其二,那就是动静一大,皇家的脸面丢光了不说,还有可能将那帮狗屁兄弟们全都公然揪了出来,而这显然不符合圣意——似这般太子横死的大案,李世民竟然迟迟不下令彻查,这摆明了就是不想公开查,也不想将剩下的儿子们都赶尽杀绝了,正是有着如此多的顾虑在,这才令李贞烦心不已、头疼欲裂。
管大松就是个替罪羊,是个别人有意推出来的烟幕弹,李贞所做的其实不过就是引申一番,将承徽阿雅套入其中罢了,当然了,李贞敢如此做法,自是有着绝对的把握在,压根儿就不怕会出啥大的意外,无他,阿雅的身份对于李贞来说,根本就不是个秘密,早在当初阿雅勾搭上李治之时,“旭日”便已经调查过其之出身来历——李治当初到岐州督政之际,蜀王府送了不少的美女给李治,这其中就有阿雅,然则此女表面上是蜀王李愔府上的歌女,其实却是魏王李泰安插在蜀王府的内应之一,李愔对此其实也早就心知肚明,将其转赠给李治,自也是不怀好意,大体上是祸水东引之意罢了,此番李治遇害,阿雅在其中必然起着一定的作用,尽管李贞目下没有直接确凿的证据能证明此点,可心里头却很是明白此女绝非无辜之人,对于归罪于其,李贞便是连丝毫的内疚感都欠奉——此女有着作案的动机以及能力,再加上如今有着众多宦官、宫女的指认以及管大松的口供,也不怕她能蹦跶到哪去,再说了,李贞相信阿雅的身份一准瞒不过自家老爷子,拿阿雅出来作法,自是再合适不过了的,可多出个萧良娣来却有些子闹心了——萧良娣本人倒是没啥大不了的,可后头站着的萧老爷子却不太好惹,就老萧同志那个个性,一旦知晓萧良娣卷入东宫一案,一准会闹腾不休,那乐子可就大了去了不是?
隐瞒不报?李贞倒是想啊,只不过却没那个胆子——此番调来查案的“雁诅”高手自然是可靠无比,可那些个协助的牢子中有没有老爷子安下的钉子却不好说了,真要是李贞有意隐瞒不报,而又被老爷子查了出来,那问题可就严重了。眼瞅着天已大亮,琢磨了良久也没个准主意的李贞无奈之下,也只好咬了咬牙,下令陈玄静就呆在这天牢中坐镇,自己却领着几名亲卫出了天牢,策马向皇宫匆忙赶去……
辰时一刻,初升的太阳跃上了地平线,柔和的金光驱散了淡淡的薄雾,淋浴在阳光中的皇宫一派的金碧辉煌,可屹立在甘露殿书房窗台前的李世民却是一脸的倦意,一向炯炯有神的眼睛此时竟有着一种迷茫的朦胧,定定地望着窗外,谁也不知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知晓圣上一夜未眠的随侍宦官们全都屏气凝神地站在一旁,谁也不敢上前打搅李世民的沉思,书房里自夜就静悄悄地无一丝的声响,这等诡异的寂静直到柳东河走将进来,方才被打破。
“启奏陛下,越王殿下在殿外候见。”柳东河蹑手蹑脚地走到了李世民的身后,躬着身子,低声地禀报了一句。
“嗯?”李世民魁梧的身子抖了一下,闷哼了一声,缓缓地转过了身来,扫了眼柳东河,眉头一皱,沙哑着嗓音说了一个字:“宣。”
“是。”柳东河感受到李世民那目光中的炙热,心头不由地狂跳了一下,却也没敢多言,恭敬地应了一声,自去殿外宣李贞不提。
“儿臣叩见父皇。”柳东河去后不久,李贞便大步行进了书房中,恭恭敬敬地给李世民行礼不迭。
“平身罢。”李世民看了李贞好一阵子,这才出言叫起,但却并没有询问李贞的来意。
“父皇,儿臣昨夜去过天牢了。”李贞站了起来,躬着身说了一句。
“哦?”李世民眼中精光一闪,已是清楚了李贞此言的意思,一挥手道:“尔等全都退下!”站一旁的内侍们都清楚这父子俩有私密话要谈,自是不敢怠慢,各自应诺退了出去。
“讲。”李世民见李贞迟迟没有开口,眉头一皱,迸出了一个字来。
“父皇,儿臣实不知该从何讲起,请父皇明鉴。”李贞从衣袖中取出一叠子口供,递给了李世民,却并没有加以任何的结论性评述。
李世民狐疑地扫了李贞一眼,并没有接着往下问,而是伸手接过了那叠子口供,缓步走到文案后端坐了下来,一张一张地看着,越看脸色越是阴沉,良久之后,待得所有的口供都看完了,李世民一张脸已是铁青一片,额头上的青筋跃动个不停,一双眼锐利如刀般地盯着李贞,咬着牙问了一句:“这事情尔如何看?”
如何看?咱如何看不重要,关键是您老爷子如何看才是要命的问题。一听老爷子如此问法,李贞心头便有些子苦,可老爷子既然问了,不答自是不行,答得不妥更是不行,无奈之下,李贞也只好将来时所想的法子端将出来了:“父皇明鉴,儿臣以为此案当查,不查不足以安天下人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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