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的假山下,设有供香客暂时歇脚的石凳,沈恒枫先扶着陈昕言坐下,然后再在她旁边落座,一言一行无不体贴温柔。
“阿枫哥哥,你放心,我一定会让我娘同意咱们的亲事,除了你我谁也不嫁。”陈昕言诉说着自己的决心。
沈恒枫抬手替她理了理额前秀发,目光深情地直视着她说:“傻姑娘,我如今的身份,哪里配得上你。”
陈昕言红着脸颊,害羞的说:“才不是呢,阿枫哥哥才华横溢,博学多才,日后爹爹和娘亲,一定会发现你的好。”
沈恒枫听见这话,面露苦涩道:“你不用安慰我,沈府已经败落,我也被剥夺了功名,就算有再多本事,也是毫无用武之地。”
陈昕言一听他说这些消沉的话,心疼的跟什么似的,拉着他的手保证道:“怎么会没有用武之地,你可以帮我爹爹做事呀,等日后二皇子表哥登基,我就去求表哥,让他准许你重入朝堂。”
“嘶!”江善听得倒吸一口冷气,甚至不敢回头去看皇帝的表情。
盛元帝似笑非笑的扫了眼下方,面上似乎在笑,眼底却没有一丝温度,那笑意虚虚浮在表面,风一吹便消散掉了。
“你这位表妹......”
这话只说到一半,那语气里隐含的冷意,刺得江善心口一凉,硬着头皮说到:“陛下见谅,我这位表妹被舅母养得单纯,素来是直来直往不过脑子,说不出什么入耳的话,您别和她一般见识。”
说单纯都是嘴下留情了,简直是没脑子,虽然希望二皇子登基的事,是陈府秘而不宣的事情,但如何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口呀,这是嫌陈府还不够乱吗?
盛元帝垂眸看向江善,忽然抬手在她额上一点,温声道:“下次再让我听见你替陈府说话,就不止这轻轻的一点了。”
只是口中说着警告的话,语气里却没一点严肃,江善抬起一点头,随后就发现她和皇帝几乎是挨在一起的。
近到她甚至能听到他平缓的呼吸声。
江善慌乱地抬手抚了抚鬓角,状似不经意的往旁边走去一步,嘴上喃喃道:“好、好像有点热。”
盛元帝看着她这佯装镇定的动作,靠在廊柱上低低笑了起来,漆黑的深色中蕴上无边的温柔和纵容。
听得那毫不掩饰的笑声,江善心下又臊又慌,脸颊滚上淡淡的热意,抬手在面前挥了挥,僵硬的转开话题:“我这表妹现在不是应该禁足在府里么,怎么让她跑出来了?”
自己被送出府的前一晚,马氏还因为陈昕言的事气得不行呢,怎么不过短短两天,就将人放了出来,难不成这是捏着鼻子......同意两人的亲事了?
盛元帝听见她的小声嘀咕,轻声说道:“陈府昨日递了牌子进宫,要在今天进宫拜见容嫔。”
这是在解释陈昕言为何能跑出来,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没有马氏压着,府里的奴婢哪里看得住陈昕言。
他这两日虽然在慈恩寺,宫里的消息却是事事不落地摆在案头,陈府要进宫请安的事,很快就传到他的耳中。
江善骤然一愣,紧接着反应过来,垂下眼睑掩住眸底的复杂,外祖母和舅母,这是准备进宫去邀功吗?
明明知道不该这样去揣度别人,但这个想法一经出现,就再也控制不住,在她的脑海盘旋不散。
她脸上的表情寡淡下来,抬眸朝皇帝看去,眼里透着认真:“陛下能告诉我,您为何会突然将容妃贬为容嫔吗?”
盛元帝沉吟片刻,深深看了眼对面的小姑娘,说道:“朕并没有立太子的打算,容嫔借陈府和文阳侯府,肆意笼络朝臣,妄图插手朝堂之事,此次不过小惩大诫。”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他没有说出来。
容嫔笼络朝臣的事,甚至她笼络了哪些朝臣,他心底一清二楚,看不清局势一心攀附从龙之功的臣子,时辰一到自然会被清算。
他这次突然发作容嫔,盖因他的私心作祟。
容嫔与陈府休戚相关,容嫔一旦出事,陈府必定不能安生,他是知道容嫔对江善多有芥蒂,在江善大喜的日子,她却被贬为嫔位,心里恐怕会把江善怨上。
容嫔对陈府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有她在其中搅合,那位陈府的老夫人会选择谁,岂不是一目了然。
有他在一旁看顾,他自不会让江善受伤,却会让她一点点对陈府失望,甚至产生厌烦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