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不变的道理,改一改,换一换,也挺好的,不是吗?”金衣笑了起来。
“是啊,挺好的……”
“不过像你这样的人,不管什么样的道理,道理都在你这边,想来我也不用担心什么!”金衣又笑了起来。
紫襟衣点头说:“是啊,不是有很多人说我脾气不好吗?他们畏惧我,我便乐得清闲,你不用担心,起码这世上要我死的人没那么容易让我死的。”
“嗯,早看出来你洪福齐天了!”金衣笑道。
紫襟衣抿唇不语。
“我……”
金衣忽然哀叹起来,眼神微微颤抖着,那双眸子格外的明亮。“无相,我有很多话想说,可是我不知道如何去说……”“那就不必说了,我明白。”紫襟衣说。
“嗯,那就,不说了吧……”
金衣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缓缓闭上眼睛,宛若厌倦了世间烦恼,阖上眼睑,才发觉,此时的他,已经老态龙钟,再不复当日的风华正茂。他就如同睡着了一般,恬静而安详,仿佛是远离尘嚣的烦恼,干净无比。
紫襟衣神色一顿,深吸了一口气来,伸手举起琉璃尊,对着凝碧树遥遥一敬:“来,干杯!”
随后,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原本旭日东升,华光万千,此时忽然便飘来一朵乌云,默默地下起了一场小雨。
雨不大,如银丝练成线,密密麻麻地将这个世界联系起来,花草上如同沾染了一层细密的绒毛,然后渐渐凝聚成一滴晶莹的水珠,从修长的叶片上滑落下来,滴在土壤里。
弱水河上有一圈一圈细小的水晕,圈不开水波,只结成了一颗颗珍珠一般,然后沉入弱水之下,在河底铺成一晶莹的水层,与弱水分隔开,好似油与水形成鲜明的界限。
紫轩忽然抬起头来,悲亢地躺下一滴泪来,又与雨丝混在一起,变得格外浑浊。
白凤在梧桐枝头将头埋在翅膀里,细密的雨滴染湿了修长的尾羽,他蓬松了毛发微微抖了抖,往梧桐枝叶深处走了几步,听着雨滴洒在梧桐叶上细密的声音,心里头莫名传来一丝悲伤。
华庭凑在洞口内张望,牛犇屈膝跪伏在一旁,将头埋在膝盖里,眼神带着忧郁。他们双双对望了一眼,便各自回了洞口来,不出一声。
獠翾站在亭子里,看着湖面点点涟漪,心里也起了点点涟漪,他想想些什么,可是脑海中却苍茫一片,好似连记忆也没有,眼神之中唯独剩下迷惘的哀伤。
小雪儿在一块石头后藏着,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向凝碧树的方向,渐渐的,渐渐的,惊恐就演变成了哀默。身上的毛发湿漉漉地搭在一起,她抖了抖身子,用舌头梳理着。
“走了,还是走了……”她叹息着。
整个东来阁都笼罩在哀伤的氛围中,就连西方的沼泽也泛起了水泡,升起了水雾一片,南方的火墙的火势也被压抑下去,只剩一点星星之火,保持着不灭。
“哎——”
一声叹息,在空气中闯荡开来,似要将什么人的心纠结在一起,又似要将什么人的眉拧成一股。
紫襟衣手中多了一把纸伞,撑开,举在金衣的头顶,雨落下来,染湿了他的一头紫发,狼狈了他的绝代风采。那只撑伞的手,一直不曾动摇过一分一毫,仿佛时间就静止在这里,没有了定义。
阁楼内,苍术抽了一口水烟袋,长长吐出一口气,有些沉重。
他回想起不少事情,可如今却好似烟消云散,只留存这丝丝哀愁。
少忘尘总觉得空气之中有些压抑,他看了一眼苍术,又看了一眼,终于忍不住问道:“师尊,是出什么事了吗?”
苍术抽了一大口水烟,烟雾从鼻子里喷了出来,成双成对。“金毛犼走了。”他说。
“金毛犼?”少忘尘一愣,随即一惊:“啊,是老祖宗!那他是……”
“嗯。”苍术微微点了点头。
“那先生他……”少忘尘忽然有些担心紫襟衣,他也不知道这担心从何而来,也许是从踏入东来阁第一天就听闻过这两人的传闻吧。
苍术瞪了他一眼,道:“他什么他?你若能起死回生,就闭嘴去做,你若不能,就闭嘴不做!”
少忘尘低了低头,他的确无能为力。
只是看着传世蛊的时候,他仿佛也多了一重心事似的。
雨,还是那么细细绵绵地下着。
东来阁很久都没有下雨了,凝碧树在雨中伸展着枝叶,被砍下的那一部分,在此刻渐渐延展,与先前一般模样。
举目四望,就好似天地突然失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