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贺月进殿时,毛皇后的内侍女侍们已经手脚麻利地替毛皇后补了妆,擦拭了玉手,整理了衣装,连地上碎了的茶盏瓷片茶水,也已经收拾干干净净,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只见毛皇后在贴身内侍的扶持下,迈开纤纤玉步,迎到殿门口,向着贺月盈盈下拜,口称:“臣妾恭迎陛下。”毛皇后行礼行得极是娴熟。见她举手投足体态袅娜,姿容端艳,气度从容,神色谨然,目蕴情意,笑含娇羞,一颦一笑,既然风流蕴藉,又恭谨娴婌,确然堪称皇后典范。
风染暗地里啧啧称奇之余,当着毛皇后和她那么多随从的面,不好杵着不动,也迎到殿门口,在毛皇后身后跪下叩拜道:“臣叩见陛下。”
贺月脸色甚是温和地亲自扶起毛皇后,含笑道:“皇后无须多礼。”向皇后身后的众随从道:“都起来罢。”又遥遥向风染道:“你也起来。”
等大家都站了起来,贺月扶着毛皇后进了主殿,贺月自在主位上坐下,毛皇后便在客位上坐下。风染要守着臣子的礼数,没得坐,便站在下首,叫人上了茶,自己端着敬给皇帝和皇后。
贺月接过茶盏,只抿了一口,不动声色地放下了。毛皇后这回也抿了一口茶,微微皱了下眉,随即又舒展开来,娇笑道:“陛下那里不是有武陵的老树茶么?何不赏一些与风将军?风将军哪能就喝这养生苦荞?”
贺月应道:“甚好。”抬眼看了下风染。风染意会,只得上前对毛皇后揖了揖手,腰都懒得弯一下,道:“臣谢娘娘赏赐。”
毛皇后一笑,看都不看风染,只望着贺月,娇嗔道:“陛下瞧,风将军连个礼数都不会,要不要臣妾教导教导他宫里的规矩?”她这是要当着贺月的面逼迫风染以后妃之礼向她行礼!
贺月继续含笑道:“这个不敢劳烦皇后,等朕亲自教导好了,叫他去凤栖殿向皇后请安见礼。”又道:“此乃菁华宫,是太后赐与风将军的寝宫,风将军到底是外臣,皇后以后无事,还是少来,避嫌为好。皇后若有事,叫人传唤他去凤栖殿训话,也显得皇后尊贵。”
这话明着把皇后捧得很高,实则处处护着风染。不让皇后上门挑衅,可皇后哪能随便传唤外臣进宫?完全堵死了皇后折辱风染的机会!毛皇后脸色略沉沉了,还没说话,贺月又道:“怜儿,快扶娘娘回宫养病。”
“臣妾没病!”
“怜儿,扶娘娘去后园里散散心。”
单绿怜去扶,毛皇后端坐着不动。贺月便伸手去扶,毛皇后这才就着皇帝的一扶,站了起来,盈盈的目光看向贺月,眼眸中似乎起了些水雾,毛皇后的容色有些黯淡,吞下无声的叹息,问道:“陛下也一起后园散心罢?”
贺月和颜悦色地道:“朕须得跟风将军商议些军务。改日朕邀请皇后赏花吧。”
皇帝倒是从来不会断然拒绝自己,可是诸如“改日”“以后”“回头”……之类的允诺,却从来没有兑现过!尽管知道皇帝说这话时毫无诚意,毛皇后还是舍不得戳穿,毛皇后含笑道:“甚好,正是早春时节,后园里的花想必过几天便该开了,臣妾便等着与陛下赏花。”
然后毛皇后终于在单绿怜的搀扶下,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贺月向风染道:“你送送她。”风染大不乐意,杵着不动,贺月又道:“送送她吧。”语气里含着淡淡的求恳之意。
风染一路把毛皇后送出了菁华宫宫门,临别,还向毛皇后揖了揖手,道:“前面是娘娘公主们的居处了,请恕臣不能远送。”这菁华院本是圈禁男宠的宫殿,为了男女分开,便把菁华院孤零零地修建在皇宫东北角的偏僻处。毛皇后便头也不回,不理不睬地往后宫里去了。
等风染返回主殿,贺月已经不在殿里了,一问,才知贺月自回后面寝宫去了。风染便吩咐人拿水来冲洗冲洗主殿。下人们回说,陛下已经吩咐过了,连皇后用过的茶盏都已经赏人了。
风染回到寝宫里,贺月已经换了常服,见风染回来,含笑指了指一边的椅子,道:“她毕竟是响儿的亲娘,你去送她,做个姿态,叫她心里好受些……”
风染没觉得自己去送了皇后,皇后心里就有多好受。
“……也让后宫里晓得你是个有教养的,担得起教养响儿的责任。”
听了贺月后半句话,风染便不说话了,坐到贺月身边,笑道:“平日,你就是那样跟她相敬如宾的?”
“嗯。”
“跟后宫其他妃嫔也这样?”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