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脸上又轻拍两下。然后掸掸被弄皱的官服,拍拍双手上粘的尘土,步履轻健地上楼去了。
赛天仙趴在栏杆上向下瞧个清楚,听得明白,原本阴暗压抑的心里忽然似被塞进个硕大的太阳,照得满堂光明灿烂、温暖舒泰,连一丝阴霾也无,欢喜得呜呜咽咽地哭,身体自栏杆一点点滑落到楼板上。
小丫头见自己的计谋得逞,兴奋得将小脸涨到通红,满是得意之色。
童牛儿走到赛天仙旁边伸手将她搀起。
赛天仙情不能自已,只觉身软如绵,连站立也难,紧紧依偎在童牛儿的怀中。
二人正向门里走,童牛儿转头见小丫头在旁边看着他俩个笑,嘘一声道:“还不快去买些吃食回来?”
小丫头脆应一声,飞跑着去了。
二人回到房中,赛天仙赖在童牛儿怀中不肯出来。
童牛儿见了调戏道:“不是说想我一整天么?怎个想法?”
赛天仙听他如此问,只觉得心中似有诉不尽的委屈汹涌到眼前,好象孩儿在外面被人欺负,正愁苦时,忽然看见娘亲走来,立时知道眼泪有了要紧的用处。赛天仙也不答言,将头偎在童牛儿胸前低泣不已。
童牛儿等了半晌不闻回答,有些着恼,扳起她的脸儿看时,才见胸前官袍已被泪水洇湿一片,惊道:“哭什么?”
赛天仙吸着鼻子哽咽道:“你不是问我怎个想法吗?就是这个想法。”说罢又将脸埋在童牛儿胸前,双臂紧紧环住他嘤嘤而泣。
童牛儿久在风月场中混迹,任什么都通透,转瞬明白这女孩儿怕是要赖上自己,自己许是掉入人家设的局中,想不到机关算尽,倒被她蒙骗了。
可虽然心中不甘,但想着恶事已做到绝,狠话也说到尽,如地上泼水,势难收回,怕只能认下。
但他生性不羁,过惯无拘无束的自由生活,要他背上这大一个负担,想着都苦。在赛天仙背上轻拍道:“别傻了,我这样的岂是你托身寄命的良人?怕不将你害了才怪。”
赛天仙却将身子扭着道:“我不管,便叫你害了我也认命。”
童牛儿生平头一遭听人对他说如此深情言语,也禁不住怦然心动。
但转念又觉得滑稽,这赛天仙是个风月女子,都说‘花子无情,戏子无义’,她的话怎可轻信?怕又是骗自己入局的手段。
欲待婉言拒绝,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只拥了赛天仙的细瘦身体怔怔地站在当地发呆。
赛天仙哭了片刻,泪水渐收,心绪稍平。慢慢抬头打量着童牛儿道:“自哪里弄来如此光鲜的一套行头来吓我?发达了么?”
童牛儿嘻嘻一笑,到椅上坐下,掂起一颗去了皮的荔枝白肉扔入口中嚼着道:“刚唱过一堂,来不及换装就来会你。”
赛天仙听他说戏谑之语,嗤地笑出,道:“你演哪个?赵子龙么?”一边来在他身前蹲下为他脱脚上的靴子。
童牛儿眼看着赛天仙乌发叠髻的头顶,心忽地一痛,似有根针狠狠地刺入一般。
他自是明白青楼中的规矩:娼女最不肯为客人脱靴。因本就低贱,若再弯腰弓背,更显一文不值。但凡是人,谁不想为自己留一份尊严在?
可赛天仙今日竟肯如此待自己,倒令童牛儿心生感动,才知她已经不拿自己当寻常客人看。
小丫头手提酒菜进门,将桌上的残羹撤去,重摆吃食。
童牛儿敞开双腿没个样儿地坐着,捏一盏酒向赛天仙道:“我穷得只剩裤子,你若跟我,早晚饿死,有甚么好?”
赛天仙将童牛儿脱下的罩袍和摘下的佩刀挂在壁上,听他如此问倒一时怔住,面壁立了半晌,又忍不住流下泪来。哽咽着低叹一声,道:“有甚么好?无非是想找个依靠,叫来日不再受人欺辱罢了。除此一样,似我这等人还要甚么好?”转身来在童牛儿身边道:“你若不嫌,我自能挣下金银养你,不会让你饿着——”
童牛儿不待她说完,哈地一声笑出来,道:“我童牛儿便再不济,妻儿总养得起,你怎地小瞧我?”
赛天仙听了也嘻地一笑,道:“如此说不用我养你了?”
童牛儿才知失口,转头看向她,见她正向自己闪着眼睛,知道这女孩儿也是个鬼机灵,和自己一路货色,心中倒有了几分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