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傅问渔扑过去接住他倒的身子,那时候又害羞又内向的小男孩,他长得像个大人模样,有了稍见宽厚的肩膀,还有了可以依靠的胸膛,他陪着自己,上天入地也在所不惜,只要陪着自己。
他说啊:不该用问渔姐姐的命,来换回姐姐,他说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问渔姐姐。
可是他的力量那样小,他的身形那样孱弱,脸色也时常带着苍白病态,他哪里挡得住这世间滔天的恶意?他只是无所畏惧,宁死不退。
傅问渔从未如此绝望过,从未如此心痛过,哪怕当年,方景城不信她的时候,也尚还能承受得住,哪怕贾瞒死的时候,她只是痛苦不堪,可是此刻,她多绝望啊,那些如巨浪一般袭来的阵痛,像是快要把她吞噬掉一般,全身上下都疼,连呼吸都疼得胸口抽搐。
“小开,我求你告诉我,怎么样才可以救你,我求你告诉我,不要死好不好,小开别离开我。”她抱着小开的身子一声声哭问,小开,你是小神医啊,你救过我那么多次,这一次让我救你,我该怎么做,你教我好不好?
那边的肖颜开大概是再也支撑不起身子,双膝跪落在地,跪在地上分不清是谁的血水里,痴痴地望着小开,她依然不解,为什么小开要杀她?为什么为了傅问渔去死?真的这么痛苦吗,真的因为自己所做的事,活得这么痛苦,所以连活下去都不愿了吗?
她微微侧头,看着方景城:“阿城,为什么偏偏是你们两个?”
她知道自己活不下去了,所以才来找傅问渔,大不了一起死,她此生得解脱,也是明明等到了阿城已进宫的消息,才做了准备来这里,她甚至给温琅写了一封密信,以温琅的为人必然会留下方景城,问一问贾瞒的银子是不是真的在傅问渔这里,再拖一些时间。
你看,她多爱方景城啊,她甚至不舍得说,银子是在阿城身上,是在傅问渔身上。
那么日后,温琅和萧凤来也只会找傅问渔纠缠不休,而不会找阿城,她这么爱他,处处为他着想,他为什么还要杀自己?
哪里不够好吗?是不是没能陪他时间再长一些,是不是真的那五年里自己藏在他身边,却没有告诉他,所以他生气?是不是只要自己再为他多付出一些,多努力一些,比如让他带着贾瞒的银子远离祈国,回丰国继续做王爷,就可以回到他身边?
好多次了,他要杀自己好多次了,可是自己都不怨他,大概是误会了自己,大概是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苦心,只要等时机到了,告诉他真相,他应该会原谅自己才对,到那时候,傅问渔算得了什么呢?
到那时候,她依然可以着一身桃色长裙,陪着阿城看尽十里桃林繁华开遍如海,可以陪在小开身边,让他永远无忧,到那时候,一切都好了。
直到今日,这把长枪穿透了自己的身体,她才不得不信,真的回不到他身边了,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方景城越过她的身体,根本不去多看肖颜开一眼,他只是走到小开的身边,过着自己的内力给他,替他续一续命,让他留得久一些,摸着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小男孩,他以前多倔,倔得跟块石头似的,怎么捂也捂不热,时时怕自己,时时离自己。
从前恨自己害死他亲姐姐,后来恨自己负了她问渔姐姐,在那个在漫天大雨的夜里,他无畏无惧,对着自己嘶吼着“我不会让你伤害问渔姐姐的!”,这个小男子汉,他心中该有多少苦,苦得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放过他自己?
小开看着他,看这个高大又勇敢的男人,他应该是能守护问渔姐姐到永远吧?
“城王爷……”
“我在,小开。”
“我将问渔姐姐交给你,你就是我姐夫,以后不能欺负她,她没有娘家人,我是她的娘家。”
方景城眼眶一热,清了下喉咙,不让声音带着哭意,握紧小开渐渐冰凉的手,这是属于两个男人之间的承诺,他用力地笑着,然后才能稍显平静的样子:“好,姐夫答应你,一定会照顾好她。”
傅问渔早就忘了流泪是什么感觉,她只觉得,今日这泪啊,她是怎么也流不尽,怎么也淌不完,糊得她连小开的脸都看不清,她轻轻抱着小开在怀里,摇啊摇,晃啊晃,像是在唱着摇蓝曲一样,轻柔的声音,像是一片白云:“小开,小开,你不会死的,你还没有送我出嫁,你怎么能走呢?”
“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
问渔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