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什么?”
风向脸上血色尽褪,变得煞白。
黄泉缓缓开口,神色如常,但眼中的冰冷之色几欲冻霜,语气却是说不出的轻柔:“西宫有梧桐,引来凤凰栖。这句话,是你流烟师姐告诉我的。”
风向连连后退,脑中一片混乱,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双手攥得死紧。
“他是亡国的皇子,要复仇,要洗尽屈辱。”
原本低垂着头的女子闻言浑身一颤,依旧不做声,或者,是她已经找不到了发声的勇气。
“凌儿……他的杀戮,跟你守护生命的使命相对立……所以,你懂了吗?那一只出现在画轴上的黑羽凤凰?”
她拼命的向后退,可是每一个动作都扯得心脏阵阵剧痛,泪水湿了眼眶。
“不……我不相信……”她无措的哭求着,脑子里一片空白。“我不相信!”
“不!不会的……不会的!”她一下子扑上前抱住黄泉,惊慌失措的低声恳求着,“黄泉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我已经伤害过他一次,我不能在伤害他了!”
黄泉抱住他,痛心得难以言喻,直到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们两个才缓过神。
“这是……”
来人寂寂一笑,深深看了他们一眼,缓缓转身去了。娟秀撩过,掀起一阵轻风,淡淡地消散。
她凝视着那座睡去的城池,微微启唇:“忘川仙君,你来这里找本宫,何事?”
风向凝神地看着那道亮丽的身影,心里仿佛破了一个洞,涌进汩汩寒风。茫茫然地伸出手去。可是又在半空中顿住。
这个人……这个人啊……
长长的沉寂之后,来人微微一笑,温柔的声音传来:“小紫儿。”
脑海里的记忆就像被冰冻后渐渐复苏的春色。这个女人她只在高达的围墙上见过,见过她摘琼花酿酒。见过她在孤独的夜色里放河灯,速速落泪。
那时候她轻轻唱着歌,在思念着谁。
“你是……天后……娘娘?”
天后消冷清艳中,竟带著深深孤意,面目肃寥,压人心魄。风向到了嘴边的话,不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只是轻声应道:“是小女太无礼……”
天后轻轻一笑。对她招了招手。风向走过去,看着这个从出生开始就没有在她身边呆过哪怕一秒的母亲。
她紧紧地攥起拳头,修长圆润的指甲深深嵌进掌肉之中尤不自知。她告诉自己你要冷静,慢慢呼吸。
“紫儿已经长这么大了。”天后清丽的容颜吸引着风向,她身上浸透着犹如琼花一般轻柔的香气,“看到你很好我很高兴。”她抚摸着风向的脸庞,视线下移的时候突然顿住。
她的眼神那样惊异那样恐慌和带着深深的难以置信。
“你怎么!……”天后颤抖的手指慢慢的移向风向的脖颈,突然静静拽住了她脖颈上的羊脂琼花玉:“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谁给你的!”
被她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反应不过来,风向只看到这个温润女子的脸色犹如晴空大变,眼神犀利怒意横生。“说!这个东西你哪里来的!”
她非常用力,拽得风向一口气提不上来,挣扎道:“天后……娘娘……咳咳!”
“天后娘娘!”黄泉连忙上前制止。一把拽回风向,因为剧烈的拉扯琼花玉佩上的绳子咔的一声断裂了,整个坠子沉甸甸里落在了天后手中……
天后失神地看着手里的玉坠,晶莹的泪花盈满了眼角:“这件东西……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了。”
风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角微红,带着几点泪花,黄泉在背后为他顺气,一边沉凝道:“娘娘,我来见您是因为有一个人需要您救。”
天后微微回神。问:“谁?”
“您的儿子,也就是漓渊太子。”
天后握紧了手指的玉佩。颜色一冷,冷笑:“救他?我为何要救他!”
“他是您的儿子。”
“儿子?”天后涂得鲜红的长甲。深深嵌进了自己掌心。她秀美清丽的容颜,变得分外狰狞:“我没有一个嗜血狂魔的儿子!”她激动地站不稳:“他做错了什么要被赶尽杀绝?做错了什么!”
听到这里,黄泉心里已经隐隐有数,可是听她一说,还是浑身一震。
“凤兮山跟九重天从来都是不相往来……可是……却没有一个存活下来……”
“你说!你说我什么要救他!你说!”她尖叫着,声音划破了夜空,声声凄厉:“他唯一留下的只有这个孩子,只有这个孩子!”
“那个人怎么可以为了野心,为了权力将毒刺插进了九天的心脏!如果这样……我宁愿漓渊,立刻去————”
后方伸来的一只手掌把那个“死”字捂了回去。
身体被强劲的力道从众多肢体的纠缠之中分离出来,随后落入修长有力的手臂和宽厚胸膛的包围之中。
“是我。”贴近耳边传来温暖的呼吸,简简单单两个字。
天后停止了一切挣扎反抗,那冷静嗓音不知为何听起来格外的温柔。她抖动的双手覆上那人的,好像在确定他的存在,然后十指死死扣紧了他的手背,却并不是要脱离,而是更紧和自己的身体贴合在一起。
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捂住她嘴巴的手上,那声音再次响起:“芸洛,漓渊是你儿子,身为母亲你该救他,不然他就会像凤凰一样——死。”
那个死字敲击在心头,让天后猛然一颤。
“去救他,芸洛。”
天后终于妥协的点点头,黄泉看着出现的幽帝,错愕的神情映在琥珀的眼底,骇然失色。风向没有想到公公会这么出现,呆了还半晌。才结结巴巴道>
“公、公公。”
幽帝的眼底翻涌着一望无际的幽林,就像从远处卷过一道西风,将茂密的丛林吹得波荡起伏。
他从天后手里拿过琼花玉佩。一道亮光在手里一闪,断裂的线又重新接在了一起。
“丫头。保护好他。”
接过玉佩,幽帝转身凝视着曾经相约相守在一起的人儿,微微一笑:“芸洛,保重。”
天后顿时明白过来这个人要消失了,她疯狂的跑过来,伸出手臂想要抓住幽帝的臂膀,然银光一闪,隐匿在那温润的琼花玉中。一切又归于静寂。
“幽然!于幽然!别——”那人就毫无预兆的出现,又悄然无声的消失了。天后哭倒在地,此刻的她不是那威严高傲的女主人,只是一个哭倒在层层落叶间的扑通女子。“别在离开我了……”
弯弯的月牙已升得半天高。银辉清冷洒在残旧屋瓦上,原本门口入夜燃起的红灯笼在不知不觉中也熄灭了。
寂静的厅室里,骇人的冷气弥漫着,周围温度似乎也骤然下降。风向在那双冷厉眸子注视下,竟没来由心胆一寒——“大、大人……我们回来了……”意识到他的目光,风向一愣才反应过来黄泉牵着自己的手,连忙挣脱。
陈浩然冷冷看着黄泉。突然一晃,迅雷不及掩耳地走近两人,一把揪住黄泉衣襟。提着他抵到了门口。
“大人!”见陈浩然手指扼上黄泉咽喉,风向心魄俱寒地叫了一声:“快放手!”
陈浩然宛若未闻,扬声道:“黄泉,你带谁来了?”
黄泉冷笑:“你不是很清楚吗?还来问我。”
陈浩然一用力,黄泉闷哼一声,风向心脏跳到了嗓子眼儿,但是手背却被一人狠狠抓住:“大人,放开我师叔。”
风向眼里盛满悲伤、困惑与茫然:“为什么你要这样?你想要的我们都会尽力帮你得到,可是……为什么?”
“你……却想要杀我们……”
像听到世间最荒谬的笑话。陈浩然悠然松手,冷笑俾倪:“想要杀你们?风向……一晚不见你就跟他那么亲近了?”
风向闻言。脸上阵红阵白:“大人,我跟师叔是清白的!”
“孤男寡女一夜未归。能清白到哪里去?”他缓缓开口,眼中的冰冷之色几欲冻霜,语气淡漠。
风向脑中一片混乱,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他说什么?!他们是为了给子夜找人治伤才连夜出去,现在他反倒质问起她来。
心里来了劲,风向倔强的脾气跟陈浩然杠上了:“就算我们干了什么又关你什么事!是你同意我们一起的!”
她的忤逆上陈浩然心里顿时刮起疾风暴雨,种种情绪扑闪而来,让他的火气飙到最高点。反手捏住风向的下巴:“你们到底做了什么?嗯?”
对他的喝问也不回答,风向只是死死地盯著他,咬住唇牙没有作声。
“叶、筱、凌,我再问一遍,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风向用力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缓缓睁开,反问:“你不相信我?”
陈浩然微微一颤,双手放松。
风向坚韧的眼神如同一千年前的某一个时候,她对着某个人说:抱歉,我背叛了你。
陈浩然一大早就看见两人**手牵手纠缠,心一下子仿佛被什么东西扯住,绞得生痛。一股不知名的怒火更是汹涌而出,恨不得把黄泉千刀万剐,把风向活活掐死。
此时听她如此质问,他才恍然明白自己是在吃醋,但他不会承认。
他慢慢放开风向,见她眼神沉痛悲凉,心里一紧:“随你们罢。”
风向心底凉了个透,他竟是一点都不在意。那刚才自己的较真简直是无聊透顶。
与此同时,内堂温子然随着一个女人踏出,陈浩然眼神淡漠的看着那个女人,而对方却在见到他的那一刹那,红了眼眶。
“凤……凤皇……”天后步履有些仓促,却来到陈浩然面前赫然止住。
像……太像了……
除了那双冰冻的眼眸不似于幽然的那般幽深沉静,其他的……太像了。
见眼前的女人颤抖着抓住他的臂膀,陈浩然冷厉地注视着她,道:“请自重。”
天后的手一颤。放开了他的手。嘴边噙着丝淡涩的笑,双眼清澈异常:“想不到我竟还能见到你。”
陈浩然面无表情,不回答。也不疑问,好像眼前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他抬眼望了望扶着门框站在那里的子夜。启唇:“醒了?”
子夜面色苍白地点点头。
知道他丝毫不在意自己,天后失望地道:“以后……我再来看你……”说着,她眼泪一滴滴滑落,低头重重地咬着唇,深深看了陈浩然一眼,神情悲戚,然后离去。
黄泉迈步:“我去送她。”
可他前脚刚踏出门槛,一抹浅紫色较小的身影擦过他的身侧奔进了屋子。赤着小脚丫。脚踝上系着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声音。
“阿凤!”铜铃般悦耳的呼唤随着一个大大的拥抱,女孩儿搂住了陈浩然的脖颈,亲昵的亲了亲:“我好想你!”
定眼一看,原来是那个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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