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月朗星稀,慕容荻独自徜徉在后花园中,身际虽是清风拂体暗香袭人,景致比日间更添几分朦胧幽雅,她却是黛眉微蹙面带轻愁,无心欣赏当前的良辰美景。
“何方鼠辈。竟敢在你家姥姥面前鬼鬼祟祟?”
不远处突然响起倪姥姥的喝叱,跟着有人嘻嘻哈哈道:“姥姥别误会,我只是因为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才起来随便溜达溜达而已。”
倪姥姥噶噶怪笑道:“原来是你这臭小子,什么随便溜达?贼头贼脑的以为姥姥不知道你打什么鬼主意么……臭小子来得正好。帮着照看下小姐,让姥姥偷个闲,噶噶噶。”怪笑声随即远去。
看着出现在眼前的陈浩然,慕容荻凝脂般的俏面倏地飞红,虽然两人名分已定,更在引气筑基时有过肌肤之亲,但在这种暧昧氛围中单独相处,却多少令人有些不自在。
忍住羞涩,慕容荻盈盈敛衽道:“狄公子这么晚了还不歇息,有什么事吗?”
陈浩然盯着她更比花娇的俏靥,心摇神荡,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道:“嗯,来找你收点利息,嘿嘿。”
慕容荻愕然道:“收什么利息?”
老 子为慕容家做了这么多事,还不是为了你这个美妞儿?自然是找你亲热亲热捞回点本钱。正欲顺口而出,陈浩然忽然醒悟,暗骂自己色迷心窍猪哥一个,这种话怎么 能堂而皇之说出口?连忙转口道:“呃,我明天就要回卧牛镇了,所以嘛,特地来找你谈谈天说说地,在花前月下聊聊人生啊理想啊什么的,好增进一下彼此之间的 感情。”
慕容荻大羞,顿足嗔道:“你,你怎么能如此轻薄……”羞不可抑下,转身便要离开。
陈浩然张开双手拦住她,嬉皮笑脸道:“以后咱们就是老夫老妻了,有什么好害臊的?”猴急地抓住她的小手,色狼行径暴露无遗。
慕容荻轻声惊呼,急忙挣扎,却哪能挣动分毫?不禁大急,低叫道:“这样成什么体统?快放开我。”
陈浩然撇撇嘴:“咱们光明正大谈情说爱,哪有这么多臭规矩讲?”话虽如此,也自觉无趣,松开手哼道:“算了,其实老子也是自作多情,像你这种名门望族,家族利益永远排在第一,这门亲事当然也带有目的,谈别的未免可笑。”
慕容荻俏脸倏地一白,眸中隐泛晶莹微芒,良久才道:“你认为我选你完全是出于功利性吗?”心中大是气苦,暗想难怪陈浩然根本不理会慕容世家的反对,坚持要跟庞家斗到底,归根结蒂还是不在乎自己。
陈浩然搔搔头,实话实说道:“我们总共才接触过几次,了解不多,拿不准你的想法,”
慕容荻咬了咬唇,涩声道:“那你为什么还同意我们的婚事?你是修行者。还是地行仙的弟子,没有人可以勉强你。”
陈浩然耸耸肩道:“你人温柔,心肠又好,是做老婆的最佳对象,而且非常漂亮,带出去还能满足虚荣心。只要是男人就会喜欢,我当然也不例外了。”
他越说得露骨,慕容荻心头幽怨反而顿消,悄悄地泛上一丝甜意,低下头去久久不语。
陈浩然大大地表示不满:“喂,你这算什么意思?我没有哄女孩子的经验,可是敞开心扉在向你开诚布公,我已经说了喜欢你,你还想怎么样?感情是靠慢慢培养的。总不能现在就要求我对你爱得要死要活罢?”
“不是。”
慕容荻声若蚊呐,幽幽道:“能够在你心里占有一定地位,我已经很满足了,你能把自己的想法毫不隐瞒地告诉我,我更加开心,这证明我没有看错你。”
她抬起头凝住陈浩然,声音大了少许:“虽然我们的婚约是因为形势所迫,有些仓促。也有些草率,同时也如你所说。还有些别的因素,使得我们之间的感情不是那么纯净,但是请你相信,我已经将此生托付给你,不管怎么样,我都会以全部身心来尽自己的责任和义务。”
这番话。已然是这个时代的豆蔻少女感情所能表达的极致,慕容荻几乎用尽了勇气才将之倾诉出来,说完后就像一只被猎犬追撵的小兔子,慌慌张张跑得不见踪影。
“这小妞,说句话这么转弯抹角。就不嫌折腾得慌么?”
陈浩然傻傻地站了好久,总算才弄明白慕容荻话里的意思,又一拍额头:“只摸了下小手就让她跑了,不说今天晚上就推倒,起码也得让老子亲亲小嘴儿才划算噻……姐姐的,这回亏大了。”
返回卧牛镇,再见到夏青颜,不知怎地,陈浩然竟然有些心虚的感觉,打着毫无营养的哈哈道:“夏妞儿,好些天没见了,过得还好罢?”
夏青颜淡然道:“你的心情很不错啊,是因为当上了慕容世家乘龙快婿的缘故吧?”
陈浩然意外道:“你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了?”
夏青颜瞟了他一眼,道:“你为红颜冲冠一怒,不惜将灞水河断流,这等英勇威风的事迹,我就算想不知道都难。”
听她语气隐含讥诮,陈浩然摸摸鼻子,明智地转移话题道:“呃,上次我教到了两仪微尘阵中的能量加强功能罢?今天继续。”
夏青颜却不放过他:“你在灞水河中布置了什么阵?我今天想学这个,行不行?”
“行,怎么不行?”
陈浩然发觉自己察颜观色的本事提高了不少,轻描淡写地嘿嘿笑道:“只不过是一个随波逐流阵而已,你想学,我教你就是了。这个阵呢,其实实质功用不是太大,运转时极为耗损晶石能量不说,还需要在特定的环境里布设,这个特定环境当然就是有水的地方……”
他的态度大出夏青颜的意料,忽道:“还是继续以前的两仪微尘阵吧。”顿顿又轻声道:“对不起,我并没有权力干涉你的任何事情。”
陈浩然呆了一呆,挠头道:“没事,上次走之前其实我应该跟你打声招呼,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夏青颜讶道:“征求我的意见?为什么?”
陈浩然摊手道:“不为什么,我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他盯着夏青颜,小心翼翼问道:“这件事,你没有什么想法吧?”
夏青颜奇怪道:“我能有什么想法……”忽然明白到他的意思,飞快转过头去,沉默下来。
四周的空气中,仿佛到处漂浮着暧昧这两个字,陈浩然忽地做了一个连他自己都大感惊讶的事。他上前一把拉住了夏青颜的手,以难得的正儿八经的态度道:“夏妞儿,我发现,嗯,我发现有点儿喜欢你,你不会是丑八怪吧?”
夏青颜的手非常纤长,每根手指都似是白玉精心雕琢出来一般,也非常柔软,仿若没有一丁点的骨骼,优美得毫无瑕疵,只是过于冰凉,感觉不到应有的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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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 过陈浩然的“表白”。夏青颜的身躯有那么一瞬间的僵凝,但转眼间,莹玉般的手掌表面泛起一层肉眼难见的青色微芒,陈浩然觉得自己像握住了一块正在炽烈燃烧 的火炭,灼热无比,骇然撒手。怪叫道:“喂,夏妞儿,我说的话是有那么一点不中听,可你也用不着恼羞成怒,下毒手谋害亲夫罢?”
夏青颜冷冰冰地道:“你再对我动手动脚,下次我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陈浩然涎着脸道:“我不动手,也不动脚,动嘴没问题吧?”呼地吹出一口气。
夏青颜猝不及防,面上黑纱被劲风吹起。顿时显露出下半截面庞,虽然不是一览无余,但从精致无伦的下颔及如菱般的红唇中,已然可以想像出她容颜的清丽秀美。
夏青颜飞速飘退,怒道:“陈浩然,你、你无耻。”
未能一竞全功得睹佳人全貌,陈浩然大呼可惜,贼笑兮兮道:“我哪儿无耻了?我可既没对你动一根手指头。也没对你动一根脚趾头啊。”
夏青颜胸膛快速起伏,恨恨地盯了他片刻。突然一跺足,飞身望树林外掠去。
陈浩然出其不意,不由愣了一愣,回神后赶紧追上去,拦下她道:“喂,夏妞儿。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不用这么认真罢?”
夏青颜凝立不动,罗袖无风轻摆,冷冷道:“你让开。”
陈浩然见势不对,忙低声下气赔不是道:“夏妞儿。是我不好,我向你认错还不成么?来,我任你打骂,消消气。”
凝视着仰头挺胸,摆出一副舍得一身剐的大无畏状的陈浩然,夏青颜侧过面去半响无语,忽然问道:“我对你并无多大帮助,你为什么要这样待我?”
陈浩然很快答道:“我早说过了,讨美女欢心是我的天性。”
夏青颜再度无语,拂袖降下地来,陈浩然一步一趋跟上,死皮赖脸地逗她说话。
沉寂了许久,夏青颜忽然轻叹一声,驻足道:“陈浩然,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我也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陈浩然眨着眼道:“为什么?”
夏青颜缓缓摇了摇头,却不回答。
两人沉默了一刻,陈浩然转到她面前,端正神色,深情款款地说道:“夏妞儿,我想告诉你,我对你好,并不是出于什么企图,而是因为,有一种感觉让我这么做。同时,我也不想在你身上得到些什么,我们的关系只要维持现状就行了。”
在陈浩然火热目光的注视下,夏青颜如葱一般的手指紧紧扭结在一起,慢慢低下头,不敢正视他的眼神。
陈浩然突然怪笑起来:“哈哈,夏妞儿,是不是被我感动得一塌糊涂,恨不得以身相许啊?”
夏青颜怔住,娇躯微微颤抖,猝然一扬右手,长袖疾舒,毒蟒出洞般狠狠击在陈浩然胸前,将他击得倒飞开去,重重撞在一棵碗口粗的枞树上,树干当即齐中喀嚓折断,蓬然倾覆。
她一击得手,反而呆住,吃惊下大失往日镇定,疾速纵上察看。
陈浩然哼哼哧哧爬起,揉着胸口嚷道:“夏妞儿,你还真下得了手谋杀亲夫?”
见他犹自有精神出言调笑,夏青颜放下了担心,亦清楚自己出手力道并不如何迅猛,陈浩然尽可抗下,缩回手冷声道:“你为什么不躲?”
陈浩然大义凛然道:“我已经说过了任你打骂,男子汉大丈夫,当然不能言而无信……哎哟,奶奶的,好痛。”装模作样地呲牙咧嘴以博取同情。
夏青颜气为之夺,恨恨叱道:“无聊,无赖。”
陈浩然嘻嘻笑道:“不错不错,我本来就是一个很无聊的无赖。”
夏青颜心中的怒气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轻轻叹气道:“我想跟你说一件事,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听她说得严肃,陈浩然收起惫赖神气,道:“你说好了。”
夏青颜道:“你既然已经与慕容世家联姻,跟庞慧珠的那个赌约也就没有必要再继续,为什么不可以主动放下这段恩怨?”
陈浩然凑到她跟前,怀疑地问道:“你又不是庞家的人,为什么这样向着庞慧珠那个小娘皮?”
夏青颜固执地反问:“你愿意吗?”
陈浩然摸了摸下巴,慢条斯理地说道:“如果这是你的请求,我可以考虑答应你,不过,那你就欠下我一个人情了。”
夏青颜不假思索地点头道:“好,只要你同意立即与庞慧珠解除婚约。”
陈浩然摇头,真正地郑重其事道:“我答应你到时可以不让庞慧珠践行赌约,但是现在婚约还不能解除,除非她真心实意向我和我娘赔罪……我也有我做人的原则,这就是我最大的底限。”
夏青颜不再劝说,只静静地瞧着他,许久,才又轻轻叹息了一声。她考虑自己是不是要到庞家去一趟,向庞氏父女施加压力,让庞慧珠来狄家登门道歉,不过转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或许庞慧珠会屈服在压力之下,但以她眼高于顶的秉性,断不会甘心情愿,如果被陈浩然察觉出来,事情反而会弄得更糟,很可能到时连些许挽补的余地都欠奉,还不如听其自然为好。
狄子仲的纳妾礼如期举办,可巧正与陆有德彭芸的婚期撞了车,碍于狄母的恳求,陈浩然勉强在家中酒宴上露了一下面,滴酒也未沾唇,更连那位新人的影子都没见着,就离席扬长而去。
他可以一走了之,旧人何朝兰却是躲无可躲,还得打起精神来招待宾客,面上强作欢颜,内心苦处有如杜鹃泣血,只恨不能一顿乱棍将所有人棒打出门。
狄家兄弟失和,狄子仲轻情重利的名声早已传得卧牛镇无人不知,所以尽管狄家薄有家财,卧牛镇上就算家境十分贫寒的人家亦不愿将女儿嫁入,还是狄母多番重酬托媒,许以几倍的礼金,才在乡下一户刘姓农夫家中为狄子仲娶得一房小妾。
狄 家二少爷、庞家小姐及本州刺史大人公子之间的纠葛,卧牛镇消息灵通的头面人物均有所风闻,为免招惹是非,虽然接到狄子仲派出的请柬,尽皆托病无一人应邀, 连亲朋好友都多有缺席,因此这场酒宴办得极为冷清,与年节时车水马龙宾客盈门的热闹喜庆可谓是天壤之别。狄子仲又急又气又恨,却不反省自身亲情凉薄,只怨 世态炎凉,含恨草草收场。
这些事陈浩然概不理会,为免烦扰,连与慕容荻定婚的事也未透露给狄母知晓,只打算到时再说。否则,狄家此刻又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光景了。
那新妇刘家女儿虽无何朝兰的姿色,但年方二八,胜在青春可人,兼从小在田地间劳作,别有一番明丽健朗之美,狄母和狄子仲都对她颇感满意,喜爱有加。因而何朝兰越发生妒生恨,第二日,便借故回去娘家长住,只求个眼不见心为净。
过得数日,何朝兰忽又想起,自己若是久居娘家,狄家事务财权任由那刘氏把持,日后自己岂不是失宠又失财,老了身后无子更会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思及此处,忙又急急赶回狄家。
何朝兰是正妻,自然有权掌管家中财物,狄子仲在她往日积威之下,亦不敢明着偏帮刘氏争权夺利,也就由得她,自去寻那新婚燕尔的鱼水之乐。当下双方各得其所,彼此相安无事,至于大妇小妾之间的琐碎磕碰摩擦,那也不必赘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