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然隐约明白过来,不由啼笑皆非地劝解道:“好了,你们不用争,妖精能不能捉到还不一定,先去瞧瞧再说。”
老苍头引陈浩然和田处夷刚一进入侧院,就不知从哪迎头砸来几块土石,田处夷袍袖一抖,尽数击飞开去。老苍头见状,慌忙告罪退出侧院。
两人向房舍行去,房前廊道中忽然冲出一个扎着冲天辫,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面白如玉,眸若点漆,容貌异常俊美可爱,却是满面怒色,指着他们脆声喝骂:“你们是不是那个恶毒妇人找来的人?快滚出去,否则我就对你们不客气了。”
这小男孩身上妖气浓厚,未加丝毫掩饰,叫人一眼就能轻易认出来。陈浩然哈哈笑道:“原来是个娃娃妖怪,脾气还挺冲的。”
小男孩瞪起乌溜溜的大眼珠,气愤愤地道:“你才是娃娃,你跟那恶妇人是一伙的,一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小手一招,院子里登时刮起一阵急风,飞沙走石劈头盖脸打将过来。
“大胆妖孽,朗朗乾坤下还敢如此肆行作祸,咄。”
田处夷冷声厉喝,掐诀御出飞剑,剑芒过处,将漫空砂石扫荡得一干二净,凌厉望小男孩斩去。
见飞剑风声呼啸来势迅猛,小男孩面露惊慌,不敢硬行挡格,身子微是一晃,整个人忽然钻入地下,消失无踪。
陈浩然噫了一声,大呼奇怪。田处夷收剑。亦皱眉讶道:“这妖孽妖力虽是低微,不足为惧,但是竟会土遁之术。却不知是何种妖类。”
作为天生的修行体,有少数妖族生来就精通五行遁术,不比人类,必须元神有成后还得借助法宝之力才能潜踪遁形。
陈浩然有所感应,回身一瞧,只见那小男孩无声无息在一株树下显出了身形,口唇快速开合。不知在诵念些什么。陈浩然笑着招手道:“小鬼头,不要胡闹了,咱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罢。”
田处夷耸眉道:“这妖孽既然祸害世人。又与我等敌对,狄公子何必跟他客气?尽可诛杀便是。”复御剑飞射而去。
小男孩极是精灵乖觉,早已遁入地中,等飞剑斩空后。又从另一处钻出地面继续念念有词。
田处夷两番攻击无功。大感颜面无光,悻然哼道:“这妖孽好生狡猾,实在可恶。”
陈浩然正在琢磨自己要不要出手,那小男孩忽地将手朝他们一指,陈浩然心中顿时生出警兆,凝神待变。
毫无预兆地,狄田二人脚下地面猝然耸出数十根石刺,顶端利如尖矛。凶狠刺向两人。
“奶奶的,小鬼头想让老子断子绝孙么?”
陈浩然怪叫。急掠上空中躲过穿裆破腹之灾。田处夷出其不意,没能及时避过,被一根石刺刺中左小腿,饶是修行者体质极之强横,亦免不了要皮开肉绽负上轻伤。
“该死的妖孽。”
田处夷怒极,这点轻微伤势虽然无碍,但被一个小妖所创,实是生平奇耻大辱,传出去只怕难以见人。羞忿之下,全力御剑狂扫,剑芒大盛尖啸刺耳,疾掠如电,将院落完全罩住,所有石刺皆被劈得纷折寸断,尘土飞扬,碎石若劲矢般四下激飞迸溅。
小男孩只往地底一钻,田处夷的飞剑纵使再厉害十倍,亦是莫奈其何。等尘埃散尽,小男孩毫发无损地现身,叉起腰得意地喝道:“就凭这点能耐,也敢来这儿出丑?快点滚回去便罢,倘若真惹火了我,定叫你们没好果子吃。”
“小鬼头好大的口气,也不怕被风闪了舌头。”
陈浩然悄无声息地掩至,一把揪住小男孩的冲天辫,将他拎离地面,嘻嘻笑道:“小鬼头,这下看你还怎么遁?”
小男孩大惊,蓦地张口吐出一细小物体,打在陈浩然身上,破体而入。陈浩然但觉脑中一晕,一阵强烈至极的睡意潮水一样席卷而至,登时精神顿懈,全身酥软乏力,几乎要就此沉沉睡去。
小男孩趁机摇身变成一只形如穿山甲,身覆洁白坚鳞的异兽,股后短尾中弹出一根尖细的长针,有如蝎螫,狠狠扎在陈浩然的手腕上。
陈浩然当即怪叫一声,吃痛松手,异兽掉落后直接沉入地中不见。
转眼间的工夫,陈浩然手腕被蛰处就飞快红肿起来,痒痛难当,急提混元力驱出毒素,痛痒方止。再将体内异物逼出,捉住定神细看,但见好像是一只跳蚤,偏又细软无骨,嚷道:“这是什么鬼东西?”
田处夷过来一瞧,道:“这种恙贫道认识,是瞌睡虫。”
陈浩然恍然大悟:“瞌睡虫?难怪差点弄得老子当场躺下,厉害厉害。”又糗然道:“奶奶的,两个大老爷们还斗不过一个小鬼头,简直把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陈浩然和田处夷的修为均已达到化丹期,而那个小妖精最多只在金丹初期,且陈浩然还有着满身的法宝,却非但没能制住对手,反而都受了轻伤,这个脸委实是丢得太大了。
田处夷面沉似水,冷哼道:“房中还有一个妖邪,这次贫道决不留情,定要将之斩为剑下亡魂。”
还未举步,廊道中忽又行出一个二十来岁的年青妇人,姿容颇为秀美,粉面尽是忧色,含泪盈盈拜倒道:“贱妾赵贞,拜见二位仙长。贱妾那孩儿童玑虽然是妖,但从来未曾伤害过无辜世人,贱妾恳请二位仙长高抬贵手放过他吧。”
陈浩然凝神察看,发现这妇人身上并无任何妖族气息,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柔弱女人。田处夷厉声道:“你这女子信口雌黄,那妖孽已然祸害了许氏夫妇。还说什么从未害人?你本为清白人类,却认妖魔为子纵其为恶,实属罪孽深重。速速招出那妖孽的下落,或可免你一死。”
听他一副生杀予夺的口吻,陈浩然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心中反感大增,寻思这厮跟天泽峰的那个王八蛋贺一承一个德性,不是什么好鸟。
那妇人赵贞长跪不起,悲泣道:“仙长若能放过矶儿。贱妾甘愿一死。”
“贞姨,你快起来,跟这些家伙有什么好讲的?”
那小男孩童玑在赵贞身边现出身形。小脸因为气愤涨得通红,大声道:“这些家伙跟那个恶妇人都不是好人,我们走,离开这里。”
田处夷料想他会露面。早已有备。戟指喝道:“妖孽休想再逃,咄。”飞剑疾速劈落,森凛剑芒所指,竟是连赵贞都一并笼罩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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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 玑原本可以轻易遁形避开,但赵贞只怕会当场丧命,哪敢自行遁去?惊怒交迸。尖声叫道:“无耻贼道,我跟你拼了。”张开双臂挡到赵贞面前。身体表面瞬间覆满 一层莹白透明的角质鳞状物,张嘴吐出一团黑沉沉的物体,倏然散开四飞,只闻“嗡嗡”声大作,似是成千上万只蚊蚁在急速飞旋。倏又合成一条黑带,也不去抵御 飞剑防护自身,直望田处夷疾冲而去。
“蓬。”
“当。”
两声异响同时响起。
那条飞蚁组成的黑带如撞在一层无形的坚固屏障上,纷纷扬扬迸出,满天散飞。而田处夷的飞剑则被陈浩然御出的奔雷刀挡下。
田处夷惊愕道:“狄公子,你这是何故?”
陈浩然眨眨眼道:“当然是救人了,还能有什么?这女人不是妖精,又是我许兄弟他爹的小老婆,你要是就这么杀了她,我怎么跟许兄弟交待?”
田 处夷醒觉,忙收回飞剑道:“是贫道一时欠缺思量,狄公子勿怪。”心中震骇不已,暗忖陈浩然修为虽与自己相差无几,却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两方的攻击拦下,这份 本事可比自己强出太多,无怪能以一已之力将二皇子府中的修行好手连榘和海如天惊走,当真不愧为地行仙的嫡传弟子。
童 矶比田处夷更为惊骇,情知陈浩然真要出手对付自己,自己恐怕更还手之力都欠奉,留下来也只是送死,叫道:“不用你们赶,我离开许家好了,要是你们敢伤害我 贞姨,我绝对不会放过许家的人。”又匆匆对赵贞道:“贞姨你别怕,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来接你走。”说完晃身遁离。
陈浩然嚷道:“小鬼头你跑什么?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快回来。”
童矶却是早去得远了,不复再现身。
“这小鬼头不是兔子精,跑得倒比兔子还快。”
狄 小石嘀咕一声,走到赵贞面前,挠头道:“这位大姐,你先起来罢,许承翰是我的老弟,我到这来并不是要把那小鬼头抓走,你放心好了。呃,你也是许家的人,到 底为了什么闹意见,你说给我听,大家一起来想个办法解决就行了,何苦弄得家里鸡犬不宁呢。”又回头装模作样征询道:“田住持,这样处理你看行不行?”
田处夷的态度更恭谨了许多,很识时务地道:“狄公子可以说是贫道的长辈,既然出面,贫道自然唯狄公子马首是瞻。”开始放下身段着意攀起交情来,只可惜这个时候陈浩然对他的观感已是非常之恶劣,亡羊补牢未免太晚了一些。
赵贞见陈浩然出手制止双方的争斗救下自己,心中先存下了几分感激和信任,又磕了一个头,才起身道:“贱妾谢过公子救命之恩,还请公子为贱妾主持公道,洗刷贱妾和矶儿的不白之冤。”
其 后陈浩然了解到,原来赵贞嫁入许家好些年没有生养,前段日子遇见一个流浪儿,见他可怜,便将他收在膝下抚育,也求老来有个依靠。而许母原本就嫉妒许父偏爱 小妾,于是借机生非,道赵贞是处心积虑谋夺许家家产,整日寻隙对赵贞非打即骂。赵贞只求能让自己容留义子。忍气吞声逆来顺受,不妨那流浪儿童矶是个妖族, 见义母被折磨得太甚。一气之下便对许氏夫妇下了恙虫,导致发生这场事端。
回到客厅,许母一见到赵贞就双眼冒火,恨声唾骂道:“你这个骚狐媚,竟然丧尽天良把妖魔带回家中,意欲害我母子性命独占家产,这等狠毒心肠天理难容。翰儿。还不快请你学长灭了这个祸害。”
赵贞骇得又赶紧跪倒,磕首泣道:“神灵在上,贱妾若有半分不良之意。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许父虽受应声虫之苦,却还是舍不得自己的小老婆,见状大是心疼,忙上前扶起。轻抚肩背以示安慰。
许承翰左右为难。踌躇道:“娘,姨娘向来心地善良宽厚待人,以孩儿所见,断不会行此歹毒之事,一切都是那妖孩童矶引起,娘大可不必对姨娘如此偏激。”
许母气道:“我一心为你着想,你反倒偏帮起骚狐媚来了,真是岂有此理。我看你也中了邪,是被那妖怪下了糊涂虫在身上。”
许承翰大不以为然。但也不便顶撞母亲,只有唯唯诺诺称是。许母数落他几句,又自开始痛骂赵贞。
陈浩然心下不耐,板起脸喝道:“行了,你们的家事回头自己解决,关起门怎么吵都成,再在这儿闹我可走人了。”
许母吓得连忙收声噤口。
清楚了个中情由,陈浩然寻思那妖孩童矶并没有下毒手要许氏夫妇的命,行为更形同恶作剧一般无伤大雅,用不着为此大动干戈,便道:“我来想办法解除你们中的恙,那个小鬼头就不追究他什么了,以后该怎么过日子还怎么过日子,成不成?”
许父自表赞同,许母尽管心有不甘,也不敢提出异议。
赵贞怯生生道:“贱妾之言矶儿向来听从,等他回来,贱妾叫他为老爷夫人化解可好?”
许父点头应允,许母却等不及,只道赵贞假惺惺示好,央求陈浩然先替她驱恙。
狄 小石试探着往许母体内输入一丝混元力后,发觉腹腔中有一细小异物。那异物极之敏感,觉察到有外力侵入载体接近,便即一边逃窜,一边分泌出未知毒素。许母只 觉腹中有如千百把小刀子在用力攒戳,当即痛得惨叫起来,额上汗珠滚滚而下,陈浩然急忙撤回混元力,许母所受的剧烈苦楚这才逐渐缓解,白白自讨了一番苦头 吃。
陈浩然抓耳挠腮束手无策,心道只有看毒妞儿有没有法子了,道:“你们先忍耐一天,等明天我再找人来。”
许父许母拜谢,让老苍头奉上金银酬谢狄田二人。陈浩然自是拒绝,田处夷当然更无颜笑纳,坚决推拒。许父许母心中大是忐忑,暗想他人都道这位仙师极重身价,定是嫌酬金太少,赶紧惶恐致歉,又叫老苍头再多取一倍金银出来。
有陈浩然在这里,就算再多上十倍,田处夷亦不便收取,坚辞而去,连茶水都未在许家喝上一口,让许父许母感激不尽,又暗想流言蜚语竟将仙师这位品德高尚的君子说成是贪利逐利之徒,实在误人非浅。
这日晚间,陈浩然在镇外小树林中见到夏青颜,向她说了许家之事,夏青颜颇感惊异,道:“那妖孩会使恙又天生擅长土类术法,而且尾螫之毒如此厉害,连你也禁受不住,定是妖族中的金甲犴无疑。”
陈浩然疑惑道:“金甲犴?不对罢,我明明见到他本体鳞甲是白色的,叫银甲犴还差不多。”
夏青颜解释道:“这个妖族尚是幼年期,要等他凝结出内丹后,身上鳞甲才会慢慢变为金色,妖力越高,颜色也就越浓。”
陈浩然咂舌道:“那小鬼头还没结成内丹,竟然就这般难缠了,以后还了得,老子岂不是见了他就得跑路?”
夏青颜道:“金甲犴极为罕见,可以说是陆上妖族中天生的霸主,气候大成后,论综合实力,比水妖之王龙更要强上一筹。金甲犴的本体异常强横,只要结出了内丹,便是金刚之体,不畏寻常水火金刃,今天你可没这么轻松把他赶跑了。”
陈浩然又长了一番见识,啧啧称奇不已。
夏青颜续道:“普通人体质太弱。中恙后用外力极难驱除不说,一不小心便会伤其身体,只有服药才稳妥。”
恙 也属于毒物。夏青颜是使毒下药的大行家,而跟屁虫与应声虫并非厉害恙虫,虽然寻常修行者遇上了难以对付,于她而言却是不在话下。拿出一个小玉瓶倾了两颗丹 丸出来,道:“其实用雷丸就能驱出那两只恙虫,不过雷丸这种低劣药丸我身上没有,临时配制又比较麻烦。你就将这两颗百消丹拿去给他们服用吧,今后也可保百 毒不侵。”
陈浩然接过,又嘻嘻笑道:“百毒不侵么?听起来还不错。再给我一粒罢,我拿回家给老妈吃,有备无患也好。”
夏青颜依言多给了他一颗,想了想。又取出一个玉瓶道:“修行者等闲难以中毒。中毒后百消丹并无大用,这里面有一颗梵极丹,若非世上罕有的少数几种奇毒,服后通通可以化解,你也拿去放在身边有备无患罢。”
“有这么厉害?你没吹牛吧?”
陈浩然也不客气,收下后眨眨眼道:“我记得你说过你有什么‘空余恨’和‘梦萦魂牵’之类的绝世剧毒,我要是万一不小心中了,这梵极丹能不能解?”
夏青颜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要不要试试?”
陈浩然马上打哈哈:“说说而已,何必当真呢?我们之间情比金坚。我还能不信你的话么?呃,君子和淑女都只动口,不动手,更不能放毒……”
第二天,陈浩然一早到许家,将百消丹分别给许父许母服下,不消片刻,两人便开始大吐特吐,将腹中食物呕得一干二净,几乎连胆汁苦水都吐了出来。折腾好一番之后,许父说话恢复了正常,许母亦能自如行动,再无异样,可见应声虫与跟屁虫均已被消灭排出。
许父许母得脱恙害,如释重负万分欣喜,没口子地连表谢意,又再次奉上金赀,恳请陈浩然收下。
陈浩然不胜其烦,索性道:“我看在许老弟的面子才管这档子事,这两粒丹药能让人百病无忧百毒不侵,拿去随便能换个几千两金子,你用这点小钱来谢我有什么用?”
听说这两颗小小的丹丸竟然价值数千金,就算把全部家当卖了也抵不上,许父许母不禁惊得目瞪口呆,相觑无言,自觉自惭地不再提酬谢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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