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间官署的门口站了约有三分钟,居然没有一个人理会于他。屋里一片大呼小叫乌烟瘴气,除了打架的两个人,其他人全都在专注于酒桌或是赌局。
牛奔气不过了,把扛在肩膀上的大箱子重重的摔到地上,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这口箱子用铁皮缚铸非常的结实和厚重,里面装的是薛绍的铠甲和一些换洗衣物与书籍。
直到这时,官署里外的人们才注意到了薛绍。
全场突然变得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动作一同定了格,一多半的人瞪大了眼睛张圆了嘴巴,惊愕且惶恐。
滚在地上打得正热闹的独孤祎之与沙咤忠义离薛绍最近,二人慌忙连滚带爬的凑到了薛绍身前,不可思议的上下打量他,两对眼睛凑得近近的就如同探照灯一样,来回的在薛绍脸上扫来扫去。
“看什么看,不认识么?”薛绍淡淡的道。
“认、认识!太认识了!”独孤祎之面露狂喜之色,嘴里都结巴了。
沙咤忠义手足无措,慌忙从旁边拖来一把将军椅小心翼翼的摆到了薛绍的身后,又飞快的扯来一件挂在墙上的军服使劲的把椅子擦了干净,方才结结巴巴的道:“少、少帅大、大驾光临,快……快请坐!”
官署里的人像是一群失了魂的人,这时仍然没有完全回过神来。不过,他们已经纷纷的扔掉了手中的酒碗与赌具,满心好奇并且惶恐不安的朝门口凑了过来。
因为裴行俭的离去,西征被迫停止,来了洛阳又发生了那么多的内乱与内波,右卫的人们曾经失望,愤怒继而迷茫,然后他们开始用滥赌,酗酒,斗殴,堕落,和混乱来麻木自己。
薛绍知道,这所有的表象都是因为他们迷失了希望,他们心中的热血与杀气,无处安放!
但是此时此刻,薛绍看到眼前这一群朝他走来的汉子,无论喝到了烂醉还是赌到了红眼,每一个人的眼神之中,都像是有一团火苗在慢慢的燃烧起来。
或许,就像是他们心中的血液一样!
众目睽睽之下,薛绍解下了腰上的太一刀,将刀鞘的鞘尖对着地板一顿,手掌按压着刀柄,大摇大摆的在那张将军椅上坐了下来。
“兄弟们,兴致不错啊!”
这是薛绍上任右卫大将军之后,说的第一句开场白。
落音刚落,眼前这群失了魂的汉子们,仿佛在同一瞬间全部集体回魂了。他们一句话也没有说,却像打了鸡血一样开始飞快的、拼命的穿衣披甲、收拾官署。
片刻功夫,那一间聚赌酗酒的官署里换了人间。
窗明几净一尘不染,所有的将官披挂整齐精神抖擞,整齐列队站在了薛绍的面前。
到这时,薛绍都还没有宣布他上任大将军之事。
薛绍笑了。
看到右卫衙门里烂成这样,薛绍本该愤怒。可是现在,他感觉到了欣慰。
他们曾经迷失。
但是现在,他们都回来了!
薛绍站起了身来,双手互叠按在太一御刀的刀柄尖儿上,非常傲慢甚至有点小人得志的大声道:“本将的官署呢?!”
右卫的官将们先是整齐一愣,然后全都笑了。
他们哈哈的大笑,仰天的大笑,放肆的大笑。
刚刚拳脚相向的独孤祎之与沙咤忠义笑得最欢,两人又肩并着肩的站在了一起,就如同一双孪生兄弟那样。
“一群愣子!”牛奔很恼火的吼叫了一声,又把那口大箱子扛了起来,“大将军问你们,他老人家的官署在哪里?!”
“大将军万岁!!!”
右卫里的爷们儿,真像是疯了一样的大叫起来。
薛绍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你们想害死老子,就只管大喊!”
“不管了!把大将军抬进官署!!”
“吃军棍也干了!”
“兄弟们,上啊!!!”
右卫的官将们像冲锋一样的奔向了薛绍,七手八脚非常粗鲁的把薛绍摁得坐在了椅子上,然后连人带椅将他抬了起来,大声呼喝的往右卫衙门的最里间冲去。
牛奔傻了眼,“这些人咋像失心疯了?”
吴铭淡然一笑,“他们曾经失去了一切希望。但是现在,希望又重新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师父,你说的什么玩艺儿?”牛奔轮着一对铜铃般的巨眼,满头雾水。
吴铭呵呵直笑,“就如同,你曾经丢失了一件最宝贵的东西。如今,却又失而复得了。你该作何感想?”
牛奔眨了眨眼睛,“师父,那你说,我义父还能再活过来么?”
“不能。”吴铭微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朝薛绍那群人努了努嘴,“但你已经拥有了别的一些,同样宝贵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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