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教诲,都曾经怀有这样的理想。”薛绍说道,“但是真正有几个人在走上了官场之后,尤其是官越做越大以后,还记得这些教诲,和自己曾经的理想呢?”
众人的神色同时一动,薛绍这是要当众指责所有人吗?
裴炎的脸色最难看,因为他分明感觉,薛绍就是在说他。
“薛某虽然出身于汾阴薛氏这个礼乐流范的诗书门第,但是薛某读书并不多,甚是惭愧。比起在座的许多鸿儒大贤,薛某更是无地自容。”薛绍微然一笑,说道:“但是,薛某至少知道孔圣人曾有一句名言,叫做‘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诸公,我没有说错吧?”
“没有、没有……”一片轻微的声音响起。
裴炎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薛绍说出这样一句“子曰”,分明就是在影射他在朝堂之上嫉贤妒能、打压异己!
“大唐至开国以来,之所以能够日渐强盛威服四海,就是因为我们的君王胸怀如海从谏如流。我们的朝堂之上,从来都不缺乏贤德的君子与干练的精英竭力辅佐、精诚治国。”薛绍说道,“这些君子和精英,或怀不同的理念或有不同的特长,有的彼此之间还有恩恨和仇隙。但是在国家大事面前,他们能够抛弃成见与私心,一心奉公精忠报国。这便是君子和而不同,这便是我们大唐强盛的根源和底气!——我所说的这些,诸公赞成么?”
“赞成。”居然是裴炎第一个出声说话。
其他的朝臣也纷纷点头。
至从贞观大唐以来,这是大唐的人们统一引以为豪的光明气象。
“可是近年来,这些气象已经有所改变,甚至趋于腐化了。”薛绍脸色一变声音一沉,大声道:“有那么一些人,做官做得久了,官职也越来越高了,就渐渐的迷失了自己的本心,忘却了自己的理想。他开始沉湎于享受权力带来的快感,他的心胸因为权力的迷惑而变得越来越狭隘和自私。他开始排挤和打压一切有可能对他的权位带来威胁的人,无论他是文武还是武将,无论他是贤能还是功臣。他甚至会为了进一步的垄断权力而出卖国家利益。更有甚者,他还会向叛逆妥协并且遥相呼应,目的,只是为了铲除他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这一道路上的绊脚石!”
“薛绍,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裴炎大怒。
众臣无不惊愕!
这些话,估计也就只有薛绍敢当众说出来啊!
“裴相公,我并未指名道姓,你为何如此动怒?”薛绍冷笑。
“你!……”裴炎气煞。
薛绍再度微然一笑,“不过你生气也是有理由的。明人不做暗事,我说的那个人,就是你——裴阁老!”
裴炎深呼吸了一口,拿手中的象牙笏板指着薛绍,一字一顿的道:“薛绍,你这可就真的是在当众污蔑与毁谤了!哪怕本阁不是当朝宰辅,你也触犯了国法犯下了罪行!——你可知罪?!”
“哼!”薛绍不屑的冷笑了一声,说道:“我既然敢当众把这些话说出来,就证明我一定有充份的理由和证据作为佐证,证明我并非是在毁谤。裴阁老,从三年前的北伐开始,你滥用职权嫉贤妒能、败坏朝纲遗害国家的种种劣迹与罪行,我全都一桩桩一件件的,给你记得清清楚楚。为了顾全大局我一直隐而未发。今日,既然已是箭在弦上,那薛某就当着太后和满朝文武的面,我就来和你好好的清算清算!——我若是有半点虚言毁谤,甘愿接受律法的一切严惩!我若说得有理有据,你裴炎就是一个祸国殃民心怀不轨的野心罪臣!”
群臣再度一片哗然!
——开战了!
——开战了!
——终于开战了!
裴炎的脸色一片铁青,双眼之中如同喷火的怒瞪着薛绍,点着头说道:“好,好——好极!”
一直都在冷眼旁观静如山岳的武则天,来了一个大大的深呼吸,然后咬了咬牙镇定心神,坐回了珠帘之后,朗声道:“刑部尚书、御史大夫与大理寺卿,何在?”
这三人一同恍然回神,连忙出班应诺,“臣在!”
“命你三人从旁倾听薛绍与裴炎的辩论,以道德和律法为凭,各自判定他二人的真伪与功过。左右史官,再命尔等将今日朝堂之上所有人的一言一行全部记录在案,将来叙为国史!”武则天深呼吸了一口,朗声道——
“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这虽然是裴炎与薛绍之间的辩论,但也恰是指出了如今大唐的朝堂之上所存在的,诸多弊端与某些现状。究竟谁真谁伪、谁忠谁奸?——有请在朝诸公一同分辨与见证,一同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