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绍一直好奇吴铭的故事,他一直想问,但碍于探人隐私之嫌。吴铭虽然名为家臣,却实如长辈。但是现在,薛绍特别想知道。
吴铭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手上轻盈捏着棋子落入棋盘,“闲来无事,我就随便说说吧!”
薛绍点了点头。心说吴铭确有很多怪癖,比如从不睡床只睡一根绳子,留光头读佛经却喝酒吃肉,文武全才却甘做一奴仆。我几乎从未见他大惊失色或是伤感沉闷过。他唯一一次的深情流露,还是很多年前在裴行俭的家中,我无意中见他对着裴行俭的官服下拜。
吴铭一直是个很淡然、甚至称得上是超然的人。薛绍对他的故事充满了期待。
“很多年前,我还只是一个少年。”吴铭微笑着说道:“准确的说,是少林寺的一个小沙弥。我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就被送入了山门,我在那里长大。”
薛绍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那年我随一位老禅师下山云游。行至长安郊野时,我们遇到一伙贼人打劫行人。”吴铭说道:“有一对夫妇已经被打翻在地,贼人正准备抢走他们的女儿。老禅师不会武,我便出手相救。那时我自恃刚强年轻气盛,人是救下来了,但我也失手打死了人。”
“后来呢?”薛绍问道。
“老禅师说无论如何,出家人不该杀生。还说我戾气太重与佛门无缘。他要将我逐出山门。”吴铭轻笑了一声,“我苦苦哀求亦是无用,老禅师抚袖而去留下我孤身一人。我救上的那户人家倒是好心,说愿意从此收留于我。我拒绝了,带着我被打死的尸首,就近去了咸阳县衙投案。我希望借此洗脱我的冤屈,然后重归少林寺。”
薛绍眨了眨眼睛,“那户被你救下的人,是何来历?”
“主人马上就知道了。”吴铭淡淡的微笑着继续下棋,说道:“到了问案之时我才知道,被我打死的是咸阳县尉的儿子。他在途中见到了那姑娘美貌就想抢回家中,因此被我撞见。”
“那真是麻烦大了!”薛绍说道。
“不麻烦。”吴铭微然一笑,说道,“因为令尊出手相助了。”
“为何?”
“我救下的那名女子,是令堂心爱的贴身侍婢。”吴铭说道,“令堂仁厚,准她回乡省亲并将父母接到长安来享福,不料路遇恶霸。回去之后她将事情对令堂说了。堂堂的大唐公主和驸马,哪会管不下这点小事?于是我无罪获释了,并在令堂的说情之下重新回到了少林寺。”
“后来呢?”
“后来,令尊和令堂随二圣迁居洛阳,离嵩山少林近了。”吴铭说道:“那名侍婢闲来无事就上到少林来看我,因此引得一阵风言风语。我很不高兴叫她不要再来了,她却说以后我会来得更勤。”
“看来,她是喜欢上大师了。”薛绍笑道,“她叫什么名字?”
“惜奴儿。侍婢无姓,只有小字。”吴铭笑了一笑,继续道:“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令堂和令尊双双被贬流放。此事想必就不用我多说了。”
薛绍点了点头,虽然穿越后的点滴记忆略有保留,但我对这个“惜奴儿”居然半点印象也没有了。可能那时候我还太小了。
“家中的奴婢下人,都被罚没为官奴婢。”吴铭说道,“但惜奴儿居然逃了出来,并到少林寺来找到我,希望我能保护她。”
“大师答应了?”
吴铭没有直接回答,只道:“我马上就被逐出了少林寺。然后,我就带她开始四处躲藏。这时咸阳县尉旧事重提要报杀子之仇,不久我就被捉住了,惜奴儿反倒无事。”
“然后大师就被流放了?”
“原本该是绞刑,但遇到天下大赦,于是我被改判流放五千里充军。”吴铭说道,“流囚是不能骑马不能坐车的,我只能一路走过去。不料惜奴儿也一路跟了来,跟着我走了五千里,到了西域。”
薛绍微微一怔,“五千里?”
“只多不少。”吴铭说道,“她一路乞讨,讨到吃的就分给我,讨到钱财就孝敬公差。到后来公差都被她感动了,一路对她照顾起来。”
“等到了西域,我的头发也就长起来了。”吴铭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罕见的微笑,像是初恋的少年那样既幸福又带着一丝羞涩,“我们就准备成亲。但流放的囚徒是不许娶妻的,我们就私定了终身。然后她鼓励我好好从军立功折罪,等到了重做良民之日,我们再正式成亲。”
真浪漫!
薛绍心中一赞。
“就这样我们过了一年。”吴铭说道,“那时大唐西域不宁战事颇多,我拼死杀敌立下不少功劳,非但得以免罪重做良人,还被上官看中选我做了斥侯。然后我们就正式成亲了。没过多久,我们的儿子也出生了。”
薛绍微微一怔,原来他曾经还有儿子!
“那是我一生当中,唯一快乐的时光。”吴铭的眉头微微一皱,“但这样的时光并没有维持太久,因为仇人的报负马上又来了。有一天长安突然来了官差要将惜奴儿捉走,说她是逃蹿的罪犯奴婢。当时我已经是一名受军纪所束的大唐士卫,我完全无法阻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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