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待紫陌来时，潇漪正卧在软榻上服食汤药，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苦涩味。

    菊生躬身道：“皇贵妃金安。”

    紫陌含笑点头，又朝潇漪行礼：“皇后娘娘金安。”如雪亦随着身侧同礼。

    潇漪脸上漾着温柔的笑，她朝紫陌招了招手，直到紫陌落座她才收了目光。菊生带着静香、如雪欠身退出内殿，留给二人足够的空间，说些姐妹间的体己话。

    紫陌随手掖了掖被角，“姐姐身子虚，平日里的起居，定要多加留心。”

    潇漪乖巧的点头，转身从枕下取出一张字条，字条不大，刚好能握在掌心。她凤眸含笑：“今日叫妹妹来，便是有一件事想托妹妹去办。”

    紫陌挑了挑眼角，带着一丝疑问。

    潇漪将字条交到紫陌手中，嘱咐道：“眼瞅着就到了八月十五，本宫想请妹妹代本宫去一趟合欢宫，将这字条亲自交到皇上手中。”紫陌面色略带为难，轻轻蹙了蹙眉，可潇漪那双诚恳的目光，令她不忍拒绝。

    见紫陌未语，潇漪唇角泛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她抓着紫陌的手不由随着一紧，“这偌大的皇宫中，本宫能相信的只有妹妹一人，妹妹定要帮本宫办成此事。”她语气加重，令这张字条也变成了千斤重担。

    紫陌抿唇，定定的看了一眼潇漪，半响才勉强点头应下，可脸上却能瞧出有几分为难之色。

    若非如此，她实在不愿再踏足合欢宫。

    她不想与他面对面，她不想每次在他面前，都是那样的举足无措。

    紫陌走后，菊生便进了内殿，她摇首轻叹：“但愿皇贵妃能懂娘娘的心思。”

    潇漪目光黯然，却依旧含笑：“不过是对苦命鸳鸯罢了，本宫看着都难受，更何况当事人呢？”她将目光锁向案上的青瓷花瓶，那里面插满了鲜艳的桂花。

    她忍不住伸手折下一枝，在手中来回翻转着，喃喃道：“香气浓郁的花‘或清或浓，不能两兼’。可桂花却具有清浓两兼的特点，它清芬袭人，浓香远逸，它那独特的带有一丝甜蜜的幽香，总能把人带到美妙的世界。”

    她将桂花举在鼻间，苦笑：“对皇上来说，皇贵妃便是这八月的桂花，只有她的甜蜜幽香能沁入他的心。本宫亦不过是平白无故落得个好人头衔罢了，若非他二人有情，任凭本宫再怎么上心，亦是做无用之功。”

    菊生微微垂下眼帘，但笑不语。

    潇漪的善良，潇漪的无私，她实在佩服，如是换做其他女子，定是没她这番度量。她静静望着潇漪那略显憔悴的侧脸，心中微微泛酸，或许在这张笑意渐浓的容颜背后，是数不尽的哀婉与无奈吧。

    去合欢宫的路，像是布满了荆棘，每走一步，刺入身体的痛楚就会更深一分。

    紫陌掌心渗出一层又一层的冷汗，眸中似浮着隐隐的不安。

    如雪低头看了看搭在她腕上那略显颤抖的手，不由叹息：“娘娘，若是你真的不想去，那奴婢便代你去。”说着，欲取过紫陌掌心的字条，却被紫陌撇开。

    半响，紫陌朝正前方的合欢宫深深看了一眼，凤眸微抿径自垂下眼睑，低低道：“走吧。”

    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又何苦自欺欺人。

    殿前依旧是曹公公与楚殇寸步不离的守着，见紫陌来，二人不由面色微黯。须臾，便听闻曹公公高声唤道：“皇贵妃吉祥。”那声音大到足以令方圆几里之内的人，听的清清楚楚。

    楚殇若有似无的朝殿内望了一眼，才跟着行礼。

    紫陌皱眉，这不像是曹公公的作风。他向来谦恭的很，怎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思绪一转，骤然掠过众人直直朝内殿奔去。

    殿内，是福贵人正与夜允宸调笑的嬉闹声。

    见紫陌，福贵人笑容瞬间冷却下来，附在夜允宸肩上的手犹豫着向后缩了几下。虽然她身后有上官依凝撑腰，可对紫陌，她还是多少有些忌惮的。

    夜允宸脸上依旧挂着他惯有的邪魅，侧目与紫陌那冷艳的目光在空气中砰然相撞，各不相让。他唇角笑意不减，却冷冷勾唇，眼光锐利直直射向紫陌。那深邃的眸中，含着太多的复杂情绪，无一不令人惶恐。

    她终于肯来寻他！

    可，谁都没有开口，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

    紫陌心中冷笑，若是放在现代，这算不算是捉奸成双？可……她又有什么资格？她不过是他身边众多女人中的一个，算不上珍贵，亦不算他的妻子。她想撇开眼，她不想看他与别的女人暧昧不清，可目光仿佛被定格在这一刻，难以翻转。

    在他面前，她又一次失控了。

    就在福贵人的手欲脱离夜允宸的肩时，他猛地攥住她的指尖，顺势一拉。福贵人便毫无防备的向前跌去，稳妥的落入夜允宸怀中。

    空气中似散着瑟瑟冷风，令她心头一凉，却也只有一瞬的失意。

    转眼间，紫陌迈开步子并不避讳的朝前走近。

    她迎上他的眸，将掌心的字条漠然摊开，扔在桌上，冷冷撂下一句：“这是皇后让臣妾代给皇上的，眼下已经送到皇上手中，臣妾便不扰了皇上的兴致，先行告退。”语毕，她目光冷然掠过福贵人，转身，却垂了眼。

    她不会难过，只是……心，有些酸，有些疼……鼻间有些涩……仅此而已。

    “站住！”身后是他冷漠的嗓音，却似一道无形的力道死死的拉扯着她。

    紫陌顿了顿脚步，并未回身：“皇上还有何事？”

    夜允宸将字条攥紧，捏在掌心，额上青筋一一暴露，她怎能如此淡漠？他是她的男人！

    “滚！”他低吼一声，蕴着无限怒火。

    紫陌还未抬起步子，福贵人便如一阵风般经过她身旁，惶恐离去。

    她望着福贵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角蓦然掀起，带着几分嘲讽。这些年来，他唯一没变的就是他霸道蛮横的性子，无论是对她还是其他人。或许她是幸运的，曾有过被利用价值，如此便享受过他独有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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