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型各色的车。
有人奔赴抢险一线,有人疲于奔命奔向自己认为的安全地点。
交通规则被部分车主忽视,来与往的对向车辆甚至有车头对车头,僵停在一起,谁都动不了。
有人等得着急干脆弃车,下车裸走,也有摁着喇叭一脸急色却无可奈何只能干等的。
瞿蔺将手扣在姜湖腰侧,是个保护的姿势。
姜湖心觉他谨慎地过了,但怕推开他手会伤他熨帖的心,便没动,成全他。
两人身体相贴,借彼此的体温平复杂绪丛生的心。
车载广播里已经调不出任何一个在播放的节目,满频道的静寂加重了莫石南心底的担忧。
瞿蔺坐在后排,觑他一眼:“自己先别慌。”
莫石南不承认,觉得极冤:“08年的时候我在四川,从宿舍楼上跑下来还记得回去抱了趟钱包,真没慌。”
可心里是真忐忑,q市濒海,面临更多的变数。
半小时过去,车挪了不过十几米。
公路上拖着包裹步行的人渐渐增多,莫石南捏了把方向盘,回头瞄后排。
瞿蔺心领神会,杨栩栩也默契地打算接手方向盘,放他们走。
瞿蔺对姜湖交代:“你和栩栩在这儿等着挪车,我和老莫去前面了解情况。”
该配合时姜湖不掉链子:“注意安全。”
瞿蔺点头。
杨栩栩也对莫石南交代:“看好就回来,不然我怂。”
莫石南揉了把她脑袋:“出息!”
天灾忽至,波及众生,降临在一人身上的疾病似乎都被人遗忘了。
这座西高东低的城市,市区都在东部。
他们此刻的位置仍旧在西,翻过前方三百米外的高坡,才能看到掩于坡下的市区,和更远处曲折的海岸线。
那里的高楼广厦如今会是什么模样,几个人都拒绝去想象。
男人走了,姜湖视线追着他们的背影,很快便看不见了。
耳中有孩童哭闹的声音钻进来,姜湖看向车窗外,见到车后方有位父亲抱着个男孩,男孩额上粘着创可贴,伤口有些长,一条创可贴近乎遮不住。
姜湖视力一向极佳。仔细看过去,在这对父子过车身那刻,姜湖甚至能看到男孩那双蓄满泪水的眼睛。
是怕分离,怕疼,还是怕死?还是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天灾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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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碰到的人都说要奔就近的安置点,嘴里提及各项隐忧。
瞿蔺和莫石南一路东行,三百米后,终于撕开了被高坡堵死的视野,看到了同样残垣断壁遍立的市区,和远处的那片浩瀚汪洋。
两人脚步刚落定的那刻,脚下的大地再度震颤。
在这极速消失的震颤中,瞿蔺和莫石南看到了让他们目呲欲裂的一幕。
平日安宁的海岸线,正推着数米高的浪,侵袭着沿海的低洼地。
这浪层层碾压涤荡着地表。
它不再蔚蓝,而是深黑,像一个张开血盆大口的怪兽,咆哮着前奔,似要强势地毁天灭地,不知餍足。
曾经的风景,是而今的梦靥。
它掀翻沿海的建筑物,将渔船推上楼顶,将民房完整地卷起……也将那些来不及撤退的、失察的人卷走。
无数的物件被卷起泡在前推的浪潮中,归途不定,生死未卜。
瞿蔺听到身边传来各种各样的语气词,是各种难以置信和恐慌,各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各种痛失引起的悲戚。
天灾扫荡,世界满目疮痍。
他见过的战场,**横行,亦是遍地废墟,鲜血淋漓。
瞿蔺站在原地,紧攥拳,胸腔内有无数情绪在冲撞。
这一瞬只觉得人命……太轻了。
人从远古进化至此,不断制造着让自己引以为傲的文明,可**横行时,这文明能瞬间退化到蛮荒时代,救不了命,尖端文明制造的尖端武器甚至要人命;天灾肆虐时,善良和智慧,金钱和财富,也救不了命,地震和海啸来临时,无意区分人和人有何差别,一视同仁,比高考对待考生还要公平。
冲入内陆的水一浪接一浪,看到被摧残,只能静待被捶的故乡,莫石南眼瞬间红了,喊瞿蔺的名字。
瞿蔺看过去。
莫石南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喊到第三遍时说:“才知道踏马的人能病死,也算善终。”
瞿蔺收了眼底翻腾的情绪,斥了声:“乱感慨。”
他靠向莫石南,但安慰的话一时间说不出口。
只是更明白了,为什么要且行且珍惜,且活且珍惜。
莫石南听后哦了声,又说:“我在这里生活了三十几年了,我没想到它会有面目全非的一天。”
瞿蔺:“怕什么?你还活着,它在你那儿无非是故乡那一种模样儿。”
温软,哪怕它满目疮痍,也仍旧让人无论走到哪儿都会怀念。
就好像在勒革时,他带姜湖去取酒时见过的那个塞给姜湖地图的女人,战争让女人流离失所,虽然她身在异乡为异客,虽然故土已失,但那儿仍旧是她午夜梦回时最想回归也最想与外人道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取材自2011年311东日本大地震,地震引发海啸,福岛核电站在此次地震中损毁。发没发现最近评论没有回复,是因为完结前后一般不敢看评论,这是病。再汇报俩进度,梨哥和任妹的影视剧本和实体书都在走流程中。简体稿编辑前几天发回来我还没二改好,萌编说是小□□要改,讲真我的节操表示不服!那俩很纯洁,很清新。他俩大家问得比较多,就一起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