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
后院的烧烤热热闹闹, 一群十八十九的小孩儿嘻嘻闹闹着。隔着隔音良好的窗户也隐约能听见一些响动。
蒋琦仰躺在床上单手滑动手中的平板, 眼睛虽然放在显示屏上, 但其实目光空洞并没有真的把上面的文字或者图片看到心里去。
林冬是蒋琦这么多年的好朋友, 蒋逍是他亲弟弟,这两个人……蒋琦的脑海中一团乱麻,随手将平板扔到床上,正准备起身进卫生间, 房门被人敲了敲。
“稍等。”蒋琦的脚步一转,走到房门前拧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林冬, 他手上拿着一盘烤好的肉与蔬菜,另一只手还拿着一瓶气泡水, “刚烤好的,你要吃吗?”
蒋琦失笑,边接过来边说,“谢了啊。”
“微辣, 没有放孜然, 我亲手烤的。”林冬说,“刚烤出来的不多, 下面那些弟弟吃得很快,好不容易留下来的一点, 估计不够你吃, 等下吃完了你自己下楼来拿。”
林冬刚说完,楼下就有人叫他:“冬冬哥,再不下来他们都吃光了。”
是蒋逍的声音。
林冬转身:“那我先下去了啊。”
“冬冬, ”蒋琦叫住他。
林冬停下脚步:“怎么了?”
蒋琦叫住了人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想好如何开口,因此一时语塞,随后只能说:“我下星期就走。”
“要我去机场送你吗?”林冬停下脚步,不过随后算了算时间,“下星期几啊,我下星期二就得回学校了。”
“没事,我周四走,就是和你说一声,不用专门送我。”
楼下的蒋逍似乎因为林冬没有马上下去而又叫了他一声:“冬冬哥?”
“来了,”林冬对蒋琦摆了摆手,“我先下去了啊。”
他小步跑着从楼梯上噔噔噔下去了,在楼梯拐角处遇见站在那里有一会儿的蒋逍,“干嘛一直叫我。”
继而两人的说话声便渐行渐远。
蒋琦在房间里的小沙发,拿起一串烤肉的签子拨弄了几下碗里的东西。两年没见,林冬还是把他的口味记得清清楚楚。
蒋琦认识林冬这么多年,清楚知道林冬的脾气秉性,更知道他是个如何心软的人。
林冬与蒋逍,光是性格和生活经历的层面讲就相差甚远。蒋逍的脾性……从朋友角度说,对于蒋逍可能喜欢林冬这件事,蒋琦是先为林冬感到一些担心的。
一直到楼下的男生们一起离开,蒋逍也开车出去,蒋琦都没下楼过。
他知道自己和蒋逍的朋友玩不到一块儿去,下楼恐怕也只是多点尴尬。他到客厅一直等到蒋逍送完林冬以后回来,然后在蒋逍上楼之前叫住了他。
“小逍,我想和你聊一聊。”
蒋逍的脚步停住,扭头去厨房拿了一罐啤酒,打开后在蒋琦身边坐下:“要聊冬冬吗?”
他似乎对蒋琦会在这里等他,会开口这件事一点都不意外,态度也出乎蒋琦预料的配合。
“你对林冬是什么意思?”蒋琦问,“你喜欢他?”
蒋逍的眸子平静无波,与蒋琦对视的时候闪动的情绪很少,“是,我很喜欢他,然后你想和我说什么?是想让我离他远一点还是觉得我有病?”
蒋逍并不介意蒋琦知道这件事,如果是别人就罢了,是林冬的话,蒋琦也不可能将之告诉别人。
“我当然不会因为你喜欢同性而觉得你有病,但林冬和你并不合适,他这个人……”蒋琦没有说完,蒋逍就打断了他。
“他这人好脾气又心软,乐观开朗又前途光明,我这个人脾气烂又糟糕,没得救耽误人,所以不合适是吗?”
或许措辞不至于到蒋逍口述的这个地步,但蒋琦想要表达的的确是这样一个意思。因此蒋逍的话一出口,蒋琦便哑口无言了。
蒋逍又喝了两口啤酒,心情并没有因为蒋琦的沉默而转变,他继续说道:“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的话我上楼了。”
“我并不是那个意思,你没有那么糟糕,”蒋琦开口辩解。
不过在此被蒋逍打断了。
“不要误会,我没有生气,因为我的确那么糟糕,你并没有想错。”蒋逍笑起来,笑容冰冷。
怨愤累积起的憎恶无法一时片刻消解,甚至可能一辈子都无法真的消解。因为曾经受过伤的人已经带着伤痕成长起来,这些伤痕终究是留在人身上无法消弭的印记。除非有人能穿越时空回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否则事后再多的宽慰与弥补也多半苍白无力。
经年的疤痕难以消失,曾经感受过的疼痛也不可能忘怀。
“你喜欢林冬,那林冬呢,他确定他喜欢你吗?”
蒋逍将啤酒罐放到茶几上,语气波澜不惊:“我不确定。”
蒋逍的确不确定,如同蒋琦说的他自己也清楚知道的,林冬这个人很心软,也许有时候太心软了。他到底是真的喜欢自己还是因为心软?
“但他是一个心软的人不是吗?”蒋逍说,“只要他心软愿意和我在一起,那他喜不喜欢我都没有关系,在他面前我可以好脾气,可以很听话,可以让他一直不忍心拒绝我。”
说出这样的话是几乎有些卑鄙的。
“所以我就是这么糟糕,你清楚一点。”蒋逍起身,随手捏扁了啤酒罐扔进垃圾桶中,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蒋琦胸中一股郁气,捏着拳头在客厅独自坐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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