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本该遵守祖训,在除夕晚上辞旧迎新瞻拜大礼之后,到正明宫东侧的昭仁殿吃煮饺子,出宫已是犯了忌讳,遑论出宫泡妞搞得望火楼起火。为了遮掩此事,太后以含阳长公主的名义,将那只早已出宫的妞“重新召回”宫中,所谓红颜祸水就有了不在场证明,万一传出诸如陛下色令智昏的非议,自然就立不住脚。
从前倒不是没有在宫里守过岁,不过在慈宁宫却是头一回,往年飞鱼总是半途而废,今夜闹了这么一出,脑壳疼得厉害,倒是没了睡意。她看着轩窗外的月亮,觉得月亮也在看着她,脑子里冒出一句不大应景的词: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不知不觉窗下站了一个人。太后极自然地发问:“想他啦。”
飞鱼下意识点头,待察觉声音来源,嘴角的弧度犹未搁下。她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太后忍不住笑了:“还不来给我开门。”
今夜之事,太后一个字都没问。两人围着火炉,眯着果茶,仿如一对亲祖孙般,说着暖洋洋的闲话。太后问“他”是什么样的人,飞鱼想了想道:“他是在我难过的时候,会想尽办法让我开心的人。”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背,孩子气地一撇嘴:“这样的男人满大街都找得着。太亏。”
飞鱼不忿:“才不是满大街找得着!我只遇到过一个!他……”她忽而心虚地掩嘴,唯恐太后猜出是谁。
太后却再无心思去猜,替她将思路分明:“皇帝本性乖戾,你该早作准备。立场先于对错,对错先于私情,为情所缚,诸事不宜。”
飞鱼说难道不能双赢吗。
太后捋捋她的鬓角,自嘲般地一笑:“古往今来,又有哪一对帝后,能逃脱互相猜忌的魔咒?”
飞鱼一惊:“……您在说什么啊。”
太后揉了揉脑门,表示她最近健忘,已经记不得说过什么。她认认真真地想了半天,想到晨光熹微,也只想出了一个宫斗经验——
“养子终究不比亲儿。”
翌日初一,陛下按例在养心殿东暖阁“明窗开笔”。开笔所用器物为玉烛长调烛台、万年青毛笔和金瓯永固杯。吉时一到,陛下将亲自点燃玉烛长调,将屠苏酒倒入金瓯永固杯,手握万年青毛笔,书写新年的第一笔“天下太平”、“国泰民安”等吉祥语。最后,则需双手捧起金瓯永固杯饮屠苏酒。
所书御笔,若他心情好,则颁赐后妃朝臣,若心情不好……
王福泉小心翼翼地将那几幅字收好,大气都不敢出。
怀疑陛下这是吃鱼失败导致的狂躁综合症,王福泉在线诊脉:“陛下,含阳长公主差人来问,能否带六姑娘回府。”
陛下斜了他一眼:“赐屠苏酒。”
王福泉弱弱地抢救:“可要再赐些别的?”
钓鱼还下鱼饵呢,能不能别这么抠!!
陛下砸了王福泉一脸屠苏酒。
最终还是多了一句话——
“陛下说,昨夜不过醉酒,日后不会再有。”
六姑娘接过那半盏酒,王福泉顶着她怀疑的目光,坚强勇敢地把瞎话编完:“屠苏酒辟邪驱疫,陛下愿与姑娘一道安康长寿。”
饮完半盏凉酒,王福泉却还有要求:“姑娘没有什么话想对陛下说吗?”
纪飞鱼恭敬一礼,满心虔诚:“草民恭祝陛下心如明镜、看破红尘。”
王福泉:“……”
王福泉坚强勇敢地将此话转述,非常非常顺利地……
又被砸了一脸屠苏酒。
飞鱼出宫时,撞上个莽莽撞撞的小宫女,手心便多了一个纸团。她婉拒含阳长公主的邀约,坚持回了纪府,回到房间打开纸团一看,黄芪只写了五个字——
莫信身边人。
于是飞鱼明白,所谓身边人肯定不止一个,黄芪才会一概而论,要她全部防备。这个局里看似帮手很多,实则各怀鬼胎、难分敌友,加上不时装神弄鬼般地抽上一抽,简直是一场灾难。
算来算去,我们女主决定……
先睡一觉再说~~
这一睡,就睡到了日暮西山。本来她还能继续睡,偏偏耳边响起一阵琴声,气得她挠头大喊:“哪个不长眼的在吵?拖出去打死!”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织锦帐子,五哥哥揶揄笑道:“六小姐好大的威风。”
六小姐依然瘫着,只努力抬了抬眼皮,待看清了来人是谁,标准地翻了个白眼:“你好烦。”
纪昭见她整个人都快埋进锦褥中了,便觉得好笑,他坐在床沿,连人带被全拥在怀里,柔声哄:“一天没吃东西了,先吃晚饭再睡,好不好?”
那只蚕蛹还想耍赖,一时抱怨老五太讨厌,不让她多睡会儿,一时又撒娇,闭着眼便是几千声哥哥,流水一般从嘴里淌出来,哄他快把自己放回去。
回去都不肯自己滚,还要别人放……懒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这货喜欢打散头发睡觉,一觉醒来像松鼠炸了毛,嚎叫起来就更像松鼠了,五哥哥无奈之下,只能先给她“放回去”,接着悠悠一叹:“晚上西街开年灯会,请了好几个戏班来唱,怕是要唱到明儿早上,好在咱们家离得远,吵不着你。”
六妹妹一个鲤鱼打挺坐直身子,跟五哥哥确认过眼神,都是想吃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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