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明亮,顾景熙站在书桌前,书桌上是一副刚刚完成的画。
画中的少年一手掀开帘子,微微腰身的动作。他看起来弱不禁风,身长苗条。然而长发乌黑,一双眼睛透澈明亮,眼里的光彩溢出动人心魄,顾景熙每次看进少年的眼时,仿佛心中深处沉睡了很久的感觉在苏醒,以及这双明亮的眼睛在看像他时总带着一丝复杂。
顾景熙一直觉得江云亭的眼睛里,似乎有许多话要和他说。
屋外,一个黑影落下。敲响了书房的门。
顾景熙这才发现他看着画中少年的眼睛又出了神,放下笔,“进来。”
黑衣人带着竹筒回来交差了。
“他有说什么?”顾景熙心情很好的打开竹筒,直到拿出被撕成两半的纸条。
黑衣人头也不敢抬。
顾景熙微微黑了脸,而等他看到江云亭的字——
阅。
沉默良久,顾景熙笑了笑,“柳柳是害羞了吗?”
江云亭给自己下了连睡三天迷药的结果,就是他想再给自己下迷药。
因为他发现迷药的效果比苦玄大师开的药方都好,他很久没有睡过不再作梦的觉。每天夜晚全是关于上一世的梦境,使他每天活在对上一世的愧疚自责中。
上上一个觉睡得黑沉黑沉的,以至于昨天他又没睡好的感觉实在太糟糕。
等到第二天,江云亭顶着两个黑眼圈见到了郑氏。
郑氏却比他更一脸憔悴,用脂粉盖也盖不住。两个儿子身陷牢狱对她打击真的很大。
她招呼两名大理寺的官员进屋,“两位大人,亭哥儿就在屋里。你们有话尽管问吧。”
江云亭抬头,与郑氏的目光对上。见郑氏看向自己的目光泛着冷意,江云亭作出不解的表情,随后问候道,“母亲。”
郑氏勉强笑道,“亭哥儿,这两位是大理寺的大人,他们有话要问你。关于当时在茶叶铺发生的事情,你如实说就好。”
“好的。”江云亭乖顺的应下,“两位大人,草民卧病在床无法行礼,还请见谅。”
江云亭饿了三天,又要装病,从醒来就有气无力的,身体在外人看来十分消瘦,脸色苍白。说话说一句喘一声,听得人渗得慌。
两位大理寺的人对视一眼,郑氏对江大公子使的眼色他们都看在眼里,而江云亭果真如传闻中的“柔弱好欺”。此事直达圣听,他们不敢查出不实之事,便先对郑氏道,“我们要问话,无关人等请暂避。”
郑氏本打算盯着江云亭让他别乱说话,这下只能不甘地离开。
等人都走了,江云亭拱手道,“不知两位大人如何称呼?”
其中一人便道,“我等皆是领大理寺司直一职,在下陆直,这位是潘怀。听说江公子才从昏迷中醒来,但我们执行公务,多有打扰。”
“陆大人,潘大人。”江云亭微笑道,“我现在精神不错。”
陆直道,“那我们便直言了。令弟现在大理寺牢中,敢问当时是什么情况,令弟对你做了什么事,令你昏迷多日。”
这话已经很明显了,只要江云亭一点头。那么江云琛和江云重就被判有罪,谁也救不了。
然而江云亭的回答出乎意料。
“两位大人,我和弟弟是在杭记茶叶铺起了冲突,但弟弟们年纪尚小,我这个做兄长的还须多让着他们。况且我也醒过来了,弟弟们想必也知错会改。此事能不能大事化小?”江云亭这么说也是经过考虑的,他并不打算这么快就让那两人出局。
他如今醒来,就证明江云琛和江云重没有杀人,被判罪不会很严重,不如卖江震一个人情。
陆直和潘怀愣了愣,试探道,“江大公子你真的确定要这样做?不用怕,我们会将此事上禀皇上。要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当今皇上圣明,绝不能容忍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行龌蹉之事。”
江云亭没有任何犹豫,点头道,“两位大人,我很确认我没说错。”
既然受害者都如此说了,陆直和潘怀只能不了了之,带着江云亭的话回去复命了。
两名司直刚走,郑氏就冲了进来,对着江云亭质问道,“你对他们说了什么?”
江云亭颤了颤,轻声道,“母亲,我没有定弟弟的罪。两位司直大人也表示了,最快今天下午,最迟明天就把弟弟放出来。”
郑氏怀疑道,“真的?”
江云亭神色一暗,“大家都是一家人,我不想伤害任何人。”
郑氏暂时相信了江云亭的话,退出房门就立刻派人去大理寺边守着,等江云琛和江云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