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不属于这个世界。”白衣男子说,“怪不得你能听到我的声音,是因为灵魂产生了共鸣吗?”
“啊,终于,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一个能听懂我声音的人。”
他抬起手,如玉一般的脸颊上带着浓浓的悲戚,“我忘了我是谁,也忘了我为什么存在,我被困在这小小的地方,每天发出哀伤的声音。”
“但没有人理解,没有人听到,我……”
“我好难过。”
“你一点都不记得了吗?”白净霜问,“以前发生的事。”
“我……”白衣男子看着远方,声音像是从遥远的空间里传来的,“我只能想起,我好像是一名琴师。”
“啊,我想起来了,我好像想起来一些。”他说,“你继续弹奏,你弹奏的时候,我好像能想起一些事情。”
他闭上眼睛,喃喃地说着,“我是个琴师,整天以做琴为生,每天做琴,励志做出最好的一把琴。”xdw8
“我的梦想快要实现的时候,我所在的国家灭亡了。我被人俘虏,成了阶下囚,每天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那段日子,我想过死,但,我还没能做出举世无双的琴,死不瞑目。”
“我记得,那是一个冬天,我在俘虏所在的营地,快要冻死饿死的时候,寻了一块断裂的树木,用马鬃做了简单的琴弦。”
“我想为自己弹奏一曲的时候,恰好被路过的年轻将军听到。将军懂音律,也好音律,听到那声音后,找到我。”
“我被他救活,手上的冻疮也慢慢恢复,等到开春的时候,我终于可以再用这双手做琴。”
“我依然励志做出最棒的琴。但,除了做琴,我还有了别的目标,那就是能继续过着,我弹琴他谱曲的日子。”
“啊……是了,我想起来了。”他的声音颤抖不停,“我都想起来了。”
“他带我寻找最好的木头,最好的琴弦,我们两个游山玩水,潇洒自在。后来,他把我带回了都城。”
“敌国的都城里,我格格不入,只能生活在将军府的湖心小筑里。”
“后来,将军藏着俘虏的事被捅出去,那些想陷害将军的人捏造了好些证据。皇帝不相信将军会通敌,便下了让将军亲手将我杀掉的命令。”
白衣男子说到这里的时候,停了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呜咽声。
许久许久之后,他才长叹一口气,“我一心求死,想让将军杀掉我以证清白。”
“但,将军并没有杀我。他以自己的性命换取我的自由。”他哭泣着,“然而,这些我并不知道。”
“这是我后来的后来才知道。”
“当时的我,被将军用极为冷酷的态度赶出将军府,赶出都城,赶出那个国家。他的态度冷漠又可怕,心灰意冷的我远走他乡,内心深处充满了对将军的恨意,也不再做琴。”
“后来,我无意中得知了真相,得知将军为了我的性命,我的自由,甘心赴死。”
“啊……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为什么差点忘掉呢?”
“我可真是太差劲了。”
“后来啊,得知真相的我,又开始踏上了制作最好的一把琴的旅程。终于,我找到了最好的琴身,找到了最好的琴弦。”
“我背着那把琴,来到将军坟墓前,将他坟头的杂草都清除干净之后,坐在那里,想要为他轻抚一曲。”
“我想告诉他,我终于找到了,找到了最好的材料,做成了最棒的琴。我想让他听到,属于我们的琴声。”
“但,我终究还是没能如愿。就在我抚琴时,追兵已经到了。弓箭刺穿我的胸膛,接二连三袭来的弓箭抽走了我所有的力气。”
“那首曲子,我依然没能弹奏给他听。”
白衣男子仰天,天空中仿佛回响着呜咽。
“我好不甘心,好难过,好绝望,我们之间唯一的约定也没能实现。”
“大概是因为我太执着,我死后,并没有魂飞魄散,也没有坠入轮回,而是隐藏在了那把琴当中。”
“我的灵魂,与琴融为一体。”
“但,就算如此,我依然无法为他弹出那首曲子。这些年来,没有人能听懂我的声音,没有人能看懂我的乐谱。”
“我好绝望,好难过,我……”
他说着,终于,放声大哭。
白净霜也已经泪流满面。
从他口中听来的,这对别人来说轻描淡写的无聊故事,却是深深烙印在心底。
她在弹奏曲子的时候,白衣男子的心情也烙印在她的心底。
“你可知道,你为什么能听到我的声音?”白衣男子调整了一下情绪,问。
白净霜摇头。
“可能,是因为我们都曾经接触过琴身原木。”白衣男子说,“你的灵魂,应该也不属于这里吧?”
“你可也跟我一样,死不瞑目?”
白净霜依然摇头,“我死的时候很安详,我没有执着,很多事情也都已经放下。我想安静地投胎进入轮回。”
“但,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我并没有进地狱,也没有投胎,而是占据了别人的身体。”
“果然如此。”白衣男子说,“你可知道这琴身所使用的木头叫什么?”
“不知。”
“这木头,并不是十分罕见,但,在某种情况下,能吸收天地精华,变得与众不同。这种情况十分少见,我是在一座废弃的寺庙中找到的。”白衣男子说,“这种树木,名为缚灵木。”
“缚灵木?”白净霜不解。
“对,树木的本名又叫白苍树。”白衣男子说,“白苍树是极为常见的树木,这种树木有奇怪的特性。能够将人的灵魂缚住,无法逃离,自然也无法投胎,只能待在这缚灵木里面。”
他顿了顿,“你可知道,你死之前发生了什么?按理说你应该也被缚灵木束缚住了灵魂,为什么能逃离?”
白净霜听不太明白。
她并不记得死后的事情,最后的记忆是死之前碰到了秦羲禾身边的那只白色的蠢兽。
那只蠢兽陪伴她最后一程。
后来,等她醒过来的时候,便出现在了这个地方。
“难道,是因为吞云兽?”她皱着眉头说,“我死的时候,身边无人,只有偶尔碰到了一只吞云兽。”
那只蠢兽,有可能将后院的树木砍伐了,帮她做成了棺材。
“吞云兽是什么?”白衣男子问。
“是神兽。”白净霜衬度着,联想到白衣男子的话,以及她的推测,真相逐渐浮现在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