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他们最渴望的对话方式。
“野林镇的人还能找回来吗?”芳芳突然问。
“能。”慕行秋肯定地说,一点也不显得意外,好像两人一直无声交谈,正好说到这里才发声似的。
“他们不会修行,还能活多久?”
芳芳的神情略显黯然,慕行秋看着海水中她的倒影,“你在想秦先生?”
芳芳咬着嘴唇,“我是逃走的,如果父亲还活着,肯定会非常恼怒、非常伤心,还会觉得丢人。”
秦先生瘦削而威严的形象出现慕行秋脑海中,的确,秦先生是一名极要脸面的人,自己的女儿在成亲之日当众逃婚,对他肯定是一次重大打击。
“现在的秦先生只会庆幸你提前逃出了野林镇。”慕行秋安慰道,想不出更多说辞。
“或许吧。”芳芳垂着头,“我以为总有机会求得父亲的谅解。”
慕行秋没有接口,芳芳并不是在埋怨他当初的救援,只是在讲述自己的一个心结,对修行者来说,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他的倾听比劝慰更有效果。
“如果野林镇的人……全都死了,或者野林镇还在而我父亲病逝,他对我最后的印象就是违背他的意愿逃亡。”芳芳继续说下去,她本来没想在这种时候裸露心声,可幼魔改变了她的想法,“父亲一心想把我培养成知书达礼的人。”
芳芳讲了许多往事,描述的父亲与慕行秋印象中的严厉先生截然不同,他会花一整天时间陪女儿游戏,甚至做鬼脸逗她发笑。
当芳芳安静下来的时候,慕行秋却生出了疑惑,“秦先生那么宠爱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将你嫁到沈家?谁都知道沈家老大是傻子。”
芳芳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我父亲会算命……”
“秦先生会算命?那镇上的人还总从大、小耳堡请人。”
“父亲是自己学的,从来不给外人算,但他总给我算,说我命中该有一劫,还说我命硬,今后会克夫、克子,必须嫁给沈大公子那样的人才行,然后他又总说自己活不了几年,不想让我衣食无着。”
慕行秋瞪大双眼,气愤地说:“哪有父亲这么诅咒女儿的?”
“父亲自从得病之后就变得悲观,算出的命运也越来越可怕,这不是他的本意,他希望我一辈子幸福。”
虽然小时候挨过打,慕行秋对秦先生还是很尊敬的,可芳芳却讲述了多副面孔的秦先生,“说句你可不爱听的话,秦先生还是少算命多教书比较好。”
芳芳笑出了声,“我父亲可是一直以会算命为荣呢,说这是窥测阴阳的奇术,教书只是养家糊口的手段。”
慕行秋撇撇嘴,对秦先生越发不以为然,但是不想触碰芳芳心底的痛处,寻思了一会,说:“我父亲的看法就不一样,他总说养家糊口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别的都是不务正业,还说我长大之后能养活自己他就谢天谢地了。”
“父亲对子女的看法总是不准吧。”
慕行秋突然站起身,指向远方,“瞧,一条船。”
芳芳也看见了,跟着起身,“是条木筏,上面好像有人。”
木筏随风飘行,离他们越来越远,芳芳施法改变硬壳的行驶方向,一刻钟之后,追上了那只木筏。
木筏极为简陋,有些地方已经腐烂,上面躺着——一只半妖,昏迷不醒。
表面上看这是一名瘦小的人类男子,缺了左腿,以一根木棍代替,可是嘴里露出两颗獠牙,耳朵又尖又长,再明显不过地表面了他的半妖身份。
慕行秋伸手拉住木筏,不太想搭救这只半妖。
半妖动了一个,开口说话了,“水、水,给我水……不要、不要,我再也不敢了,饶命……唔唔……饶了我吧,异史君大人。”
慕行秋心中一震,他听过“异史君”这个名字,那是三年多以前,从狼妖漆无暇嘴里说出来的,似乎是一位大妖,可整个庞山都没有道士了解此妖,五行科在进行调查,但是慕行秋从来没听说过结果。
事隔多日,同一个名字又在一名半妖口中说出来。
慕行秋跳到木筏上,捧起一点海水浇在半妖脸上,问:“异史君在哪?”
半妖睁开双眼,似乎没有认出眼前是什么人,一脸的茫然,“异史君在吃,不停地吃……我逃出来了,再也不想回去……我要见道士。”
“我就是庞山道士。”
半妖眼中精光闪烁,好像突然间被什么东西附体,猛地坐起来,“庞山?就是庞山,庞山要倒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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