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询的过程很顺利,也很不顺利。
有冯保和那道圣旨在,宫人们都很配合,原原本本的把那套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的辞,很流利的重复了一遍。
问题就出在这里了,因为这套法跟冯保的大同小异,就是多了点无关紧要的细节,比如当事者当时如何恐惧,又或他们看到了多么奇怪的东西。
刘同寿不是给玄幻取材,这些东西对他一点帮助都没有。
其实,连听过几个雷同的套话之后,刘同寿已经发现问题了,这些人的辞,非常相似的原因在于邵元节。老邵可能也不是故意的,但他在追查的过程中,将所有证人的认识都给统一了起来。
这些人都一口咬定,他们看见的是黑眚,黑眚到底是什么样的,那就是冯保的那样,一团黑雾冒出来,然后各种怪物跳出来云云。
这就是所谓的权威效应了。
邵元节是公认的大行家,皇didu那么倚重,况乎他人?再加上看到鬼的人,当时可能都被吓傻了,慌乱之间又哪里记得住什么细节?好像那些独居看了恐怖片的人一样,他们也不愿意去回想,因为那太可怕了。
在种种原因的共同作用下,宫中上下达成了共识,每个人都绘声绘sè的着差不多的东西,问一个和问十个一点区别都没有。
刘同寿也不是没试着引导一下证人。可还是那句话。邵元节的权威xing太强,远非刘同寿可比。雪上加霜的是,刘同寿的年纪一点服力都没有。
十几岁的孝能捉鬼?开什么玩笑谁不知道,厉鬼最喜欢这种细皮嫩肉的角sè了,只有被祸害的份儿,捉鬼?那是老猫闻咸鱼,休想啊休想。
问了十多个人,办法用尽,却是不得要领,刘同寿叹了口气。“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冯兄,那圣旨有没有规定我出去的时间?”
“那倒没有。不过,你肯定不能留在宫中过夜。宫中唯一能让外人过夜的地方,只有文渊阁……天黑宫门落锁之前,你必须得出去。”冯保抬头看了看天sè,也有些焦虑,刘同寿要是真查不出来名堂,他的感情投资也都打水漂了,不定还有挂捞要吃呢。
他对刘同寿言无不尽,并不单纯是因为刘同寿那些手段,那些只是让他了解了刘同寿的诚意和为人,让他确认这笔投资的主观风险不大而已。
但观风险才是最重要的。要是刘同寿把握不住眼前的机会,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呢?张阁老会为了一个棋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向皇上举荐吗?就算他肯,他又能撑到那个时候吗?
“刘兄弟,你不必非得推翻邵真人的法吧?只要用你们道家的驱鬼法术,比如五雷咒、清心诀什么的,把鬼赶走不就得了?就算你不确定能赶走,至少张罗一下也好啊,万一鬼被你吓到了呢?”
他也不是光着急。而是用心的帮刘同寿出谋划策。能成为张居正的搭档,冯保手底下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小道士看看新官,本想解释两句,可又不知从何起,难道他要自己根本就不是道士。不懂正宗的捉鬼套路,那些套路也没用。要用科学的发展观看待问题吗?
没法解释,也只能让对方误会着了。不过新官的胆量倒是让他很有刮目相看的感觉,居然还懂得虚张声势,瞒天过海,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邵元节这么做过,黄锦发表过感想呢?
“唉,”他叹了口气,正想随口敷衍几句,心中却突然一动,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问询:“冯兄,目击者中,有没有年纪小点的?”
“呃……啊?”冯保茫然答道:“有倒是有,不过,这种事,不是应该找那年纪大些,行事稳重的人来问吗?那些小的颠三倒四,话都未必得清楚,你问了,又能问出什么来?”
“要的就是这种。”刘同寿愈发确认,这次,自己找准方向了。
不是所有少年都能像冯保这样幸运且老成的。自幼进宫的人,多半都没读过书,女孩子就更是如此。没有大人物的赏识,在宫中孤单一人,这样的孩子情商高不到哪里去,就算有个把人被前辈告诫了,大多数应该还是只能自己面对一切的。
他要找的,不就是能出真实所见的人吗?
“这事容易,你在这里稍候,我这就给你找人去。就在这里等我,千万别乱走乱闯……”冯保做事还是很有担当的,见刘同寿得郑重,他也是立下决断,交代一声,当即往东面跑过去了。
那里是东六宫所在,是嫔妃们的住所。
“冯兄,记得找那些入宫时间短,也没人照拂的,过来之前,最好别让他们跟人话……”两人互相嘱咐着。看在不知情者的眼中,还以为这俩人多铁呢,就分别这么一嗅儿,还搞得这么依依惜别的。
听到冯保远远的答应了一声,刘同寿放下心来,宫里规矩多,没人领路,当然不能乱走,不过他却可以乱看。
冬天ri短夜长,渐渐西沉的夕阳显得有气无力的。皑皑的白雪盖住了红墙碧瓦的光彩,也遮住了飞檐斗角的古风韵味,不过却将昏黄的阳光映得发亮,像是镀了一层金似的,靓丽非常。
览目四顾,感慨万千,最后,刘同寿的视线落在了雄伟的乾清宫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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