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却是碰也不碰那菠菜。毕竟这件事情还是我说得算。直到最后我都没有理那根菠菜。
见他还在对面低头看书,我擦了擦嘴巴,就想让杏月撤桌,哪里想到他会真的一心二用,头都没有抬,就问得清楚正切主题,“夫人竟忘了李家的家规。”
那本我曾经恶补到要吐的家规当然是难以忘怀。我陡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说我碗底的那根菠菜。我竟忘了这人从来小气。
意识过来自己究竟是怎么需要回忆家规了,我只好气宇轩昂地吃了那根菠菜。这就叫输人不输阵。唉,没想到,吃顿饭还这么的让人不省心。接下来又要去他的书房操心。
不过我已经算得上是逆来顺受了。有些事情撑撑就好。
我瞧他的时候,发现他忽然偏过头再打量着屋中的什么东西。精亮的目光中有些什么东西似在弥漫。
只一眼就看得我心惊胆战。一定又是那颗夜明珠以及珠罩的位罩,这人不光小气,他还挑剔,此时此刻分明是在质疑我摆那东西的位置。没有实用功能的东西,对我来说就是个废物,可是又不能实话实说。那就只好……装哑巴。
我转过目光,低头盯看着自己的手指。
这一次他没有为难我。可却并不是良心发现,而是他嫌麻烦,他直接叫来了杏月吩咐他这个放在桌上才好。
我想,我大概是又要为杏月找一个事情做了,今天就要让她赶制出一个布罩来将这东西罩上才好。
果然对这件事耿耿于怀的只有我一个罢了。他转而又去看手中的书卷,依然是没有抬头叫我多加一件衣服,因为今天书房内要通风,所以会门窗大敞。
我于耿耿于怀之中拔起神思,诚然觉得我是一个废物,这些事情本就是他们一直在算计我,我又何需总是这样犯愁。这样也太没有出息了。看来我再也不能犯浑了。
杏月一向手脚麻利当晖琢放下书本要出门时,早为我准备好了要加的披风,我们出去时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已经飘轻了轻细的绵雨。他抬头一笑时,直的比好人还好人,可是只有我知道他比小人还小人。
他好像是察觉到了我在偷窥他。目光极是凌厉地同我相对。
细雨在我们的目光中轻熨而过。
于是,一切就都因为雨汽的氤氲变得不明不白起来。
我心下偷笑,他一定看不出,我刚刚是在鄙视他。否则他一定会睚眦必报。
果然我擦了一把脸上的水汽后瞧到他清晰干净的笑意。这人真的是好生的会笑。不过他却投错了胎,因为他根本就不需靠卖笑生活,我在心底恶狠狠地想,他该当是去卖笑的,那样我就不用没完没了地写孟子了。
接下来,我可再不敢用如此的恶心思去想他了,以免相由心生,弄得满面的怨气,到时被他觉察,就会吃不了兜着走。
今天,他是想送我到书房?他一直与我同路而行。
等到了书房,发现他将自己安置下来要看书的样子,我真是失望之极。罚抄孟子的时候,有人陪真是一件劳心也劳力的事情。因为那样势必会导致我不能作弊。果然媛姐姐一整天都没有出现。也许媛姐姐再也不会出现了。毕竟那样的伤口应该还待愈合。可是就在心中最隐讳的某一处,我一直觉得媛姐姐并没有放弃。有时候我有些盼望她的出现,因为在困惑之时,我也想找一个人寻求出路。
发现他在看我,我又赶紧埋头。刚刚想得太投入,竟然是对着屋顶发呆。我是该理清头绪,可是也不能这么摆在明面上。
于是,深深地埋下头去。室中很静,只有毛笔刷过宣纸的轻声。从前,这个该当是轻声的,但是我写字的时候,声音很重,写出来的字却不是力透纸背,手法的确很有问题,我想,我可能一辈子都写不好这几根毛的家伙。而这是缘分的问题。
我几乎是用手指扛着那根毛笔的。在纸上画来画去。希望他会不太计较我的杨式写法。当然,也可能是别的式什么的。
“好像有一些进步了,能让人看出是字了。”
我抬起头,听着他过于中肯的夸奖,觉得他目光瞧得人脸有些压痛感。
尖傲孤杰的人在看那些字时的目光竟闪着欢喜的悦动。可是他说出来的话却是充满了怨念,难道他这是在嫉妒我。
我从旁仔细观察他的目光时,没有防备,他陡然转过头来瞧我。
明流清醇的目光,如水流潜过。
我们对视超过正常的一眼。直到我示弱,他才又笑,“夫人对我的说法不以为然?”
这人说话从来都是问句,而且都是明知故问。我当然不以为然。而且是不然不然不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