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顿时慌乱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就连围攻将与十二龙骑的野狼们也不再冲上,嚎叫着退至首领身边,呜呜哀呼,听到同伴的呼唤,头狼抽搐着起身,挣扎而立,似乎是在搜寻着仇敌般四处转动着脑袋。
将和十二龙骑见狼群退散到一边,知道它们必是中了智的手脚,于是十三人也一起策马赶回智的身边,等待着狼群的举动。
“不用打了。”智平静的说道:“受了重伤的头狼还在犹豫,不知是该反扑还是逃逸,我们趁它们慌乱的时候立刻动身,离开此地,五弟,你带着女真人先走,我和十二龙骑断后。”
女真人这时已对熟知狼性的智心服口服,听了他的话后纷纷点头,此处离他们的驻地只有十余里,只要再往前逃出数里就可让族人前来接应,躲过此劫。
他们正要准备动身,将却高声道:“四哥,你和他们先走,我最讨厌的就是逃命,尤其是被一群畜生追着,还是先杀个过瘾再说!”
“你还没杀够吗?”智知道将不愿被狼追着跑,只得劝道:“五弟,先走吧,这口气四哥会帮你出的。”
“不如现在就让我出口气!”将笑着又向女真人叫道:“知道你们为什么会被狼缠了十几年吗?因为你们害怕!在这个世上,只有被人宰的狼,没有被狼追的人!”不等智阻拦,将已拍马上前,对着静伏不动的狼群疾冲而去,野狼见这名杀了它们许多同伴的男子又冲杀而上,也是一阵惊慌,有几匹野狼大着胆子冲上,却被将挥枪挑飞,只是一转眼间,将再次杀入了狼群。
十二龙骑见将又要开杀,他们自然也不甘落后,正想冲上去帮忙,不料将已在狼群正中勒停了战马,望着身周扑上的野狼,将长枪斜指,在地上划圈成圆,高喝道:“女真人!学着点,妻儿欢笑之地岂容野狼肆虐,看清楚了,狼入此圈,有死无生!”
被将这一举动震得目瞪口呆的女真人哪还接得上口,倒是智被这弟弟给气得满脸铁青,却也只能无可奈何的叫苦:“改不了的臭脾气!这种抖枪成圆的打法最耗体力,有个闪失怎么办!早知这样就不该带他来!”
野狼群中,将手中长枪盘旋成圈,抖枪成圆,在身周荡起一道生死之界,这一次,他没有用蛇咬短枪,只是尽情挥舞着狼扑长枪,所有攻入这足有丈余圆围的野狼都被他送入黄泉。
狼尸在将身周越堆越多,越叠越高,比野狼的凄叫更震颤人心的是将的豪情狂笑。
似乎是被同伴临死前的惨叫触动,受了重伤的头狼在狼群中蓦的站定,忽然引颈向天,长声嗥叫,众野狼见了首领的举动也一起仿效嘶呼,一时间群狼齐嗥,凄厉长啸,声彻草原,震人心魂。
野狼仿若厉鬼嘶呼的一齐尖嚎听得女真人闻声色变,他们都知道,野狼的这阵嚎叫预示着殊死一战的决心。智等人也一起紧握兵刃,准备冲入狼群救出将。
将**坐骑被这阵狼嗥吓得连声哀嘶,惊惶的踢踏着四蹄,但将却被这阵嚎叫激得凶性发作,见野狼都已伺伏身周,弓背沉腰,蓄势待扑,他却是毫无惧色,手中长枪笔直插地,猛得一提马缰,硬生生把跪伏屈膝的战马勒得人立而起。
野狼群中,战马扬蹄,长枪撑地,勇将含威,虎视狼群。
正要冲上接应弟弟的智见状忽然停下,似是心有所感,他脸上陡然飞扬起一抹自豪而又缅怀的微笑,“看,这是义父教我们的勒缰立马术!只有真正的无惧男子才能学会的勒缰立马,虎啸沙场!”
稳坐于鞍的将狂傲而笑,挑衅似的环视狼群,突然仰天咆哮,声如虎吼,杀气澎湃,响彻长空。用无畏无惧的怒啸尽情畅诉着战世雄风,无止无歇的虎啸声在狼嗥中激荡穿梭,狼嗥凄厉,虎啸威猛,狂暴的欺压着身侧所有野狼。
想要乘隙冲近的野狼竟被将这阵狂吼惊得毛发倒竖,四肢酥软,这些草原狼虽然凶残贪婪,但何曾见识过真正的虎豹咆哮,狼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呜咽之声,就连头狼也被啸声惊得全身发颤。
藐视狼群的虎吼声中,十二龙骑早被将激得血性大发,他们一起纵马冲上,也学着将的样子戳枪勒马,放声咆哮,一十三人呼号相应,如战鼓激昂,在野狼群中龙吟虎啸。
一声又一声的狂啸,仿佛象一群从蛮荒中走来的古之凶兽,咆哮发威,向狼群发起最狂野的挑衅和示威,
野狼的眼中都流露出了惊惧之色,这一阵凶暴的狂嚎让它们全身激灵,胆怯不安的望向了头狼,头狼的双眼虽被智射瞎,不能视物,但它鼻翼中不断闻到同伴尸首上散发出的血腥之气,耳中也一直回荡着威威虎吼,在它心底掀出了深深的恐惧,这次的猎物太可怕了!它受伤后的凶性突然消尽,凄厉的嘶嗥化为了急促的粗喘,头狼焦急的闻着身周气息,分辨着来去之路,只是稍一犹豫,头狼忽然悲嘶一声,往远处急逃而去,野狼们见首领逃窜,也紧跟着它怆惶而退,不绝于耳的凄声呜咽中,被震慑得斗志全消的野狼发疯似的亡命而逃,只留下茵茵碧草间的遍地狼尸。
从不肯放弃猎物的野狼群竟被吓退,被这一幕震慑住的不但是这群野狼,还有三百余名女真人,受草原狼十几年骚扰之苦的他们怎见过这等豪壮,呆呆望着傲立狼尸,恍若凶神的将,女真人已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崇敬的眼神迎接狂笑而来的将 。
将策马回到智的身边,智没好气的低斥道:“都快当爹的人了,怎么还是这楞头青的脾气!”
见四哥生气,将摸着脑袋哈哈一笑,又瞟了眼怔怔而立的女真人,手中狼扑枪一点身后堆叠如山的狼尸,向纳兰横海高喝道:“小家伙!去替将爷数数,看看将爷一共宰了几头狼!”
纳兰横海羞窘得满脸通红,他虽然心高气傲,却最服英雄好汉,心里早对将大为折服,讪讪一笑着走开。
智气结道:“你也好意思?跟个孩子斗气?”
“也比我们小不了几岁,瞧他这年纪,说不定还要大过小七,既要结盟,就该给他做做规矩。”将一战折服了女真人,大为得意。
智气道:“你怎么不去给小七做做规矩?”
“小七,算了吧!”提起猛,将立刻变得无精打采,“哪敢得罪那小祖宗啊,他给我做规矩还差不多。”
“那你也别欺负纳兰横海。”智低声道:“他还是个孩子,很干净的眼神,小七的年纪或许还没这纳兰横海大,但小七已经历了太多的仇恨,所以他的眼睛里有着与稚气不符的暴躁,有生之年,希望我这个哥哥能抹去小七眼中的狂暴。”
智叹了口气,回身一看,却见纳兰横海真的老老实实的跑过去数狼尸,忙拦道:“你还真要去数?别管这狼尸了,先回你们的驻地,我弟弟就是这爱耍人的脾气,你可别跟着他一起疯!” 说着又无奈的瞪了将一眼,却也拿这魔头无计可施,只得招呼众人动身。
将得意的向十二龙骑一挤眼,凑到他们身边嘻嘻哈哈的欢声谈笑,女真人们已把将视为天神,也围拥着他们大声赞叹,一路谈论着赶往驻地。
纳兰横海紧随在智和将的身边,一个劲的夸赞将的英勇,将见这一身傲气的女真少年此刻已是心悦诚服,也不再挤兑他,笑着道:“我这两招不算什么,不过宰了几头小狼崽子而已,我家七弟才叫厉害呢!虽然和你一般的年纪,却敢一个人冲进五千人的血战刀军阵中横冲直撞,杀得那群反贼哭爹喊娘,那才是真正的猛将!”
一听说这世上还有比将更勇猛之人,女真人们都拥了上来,围着他们不住的询问这位猛王之事。
智见这些女真人性子淳朴,又是问起爱弟之事,心中倒也欣喜,便和他们一路谈笑而行,这些女真人在向他们十五人打听猛的生平事迹时却也忍不住有些纳闷,不知那位方才还面不改色刀斩野狼的刀郎为什么一听到猛的名字就立刻面无人色,眼中还隐隐生出惧意,女真人心中不禁暗想,老话说得好,果然‘天外有天,强中更有强中手!’连这面冷手狠的刀郎都对猛如此畏惧,可见这位猛王确实是位当世英雄。
不过女真人并不知道,其实不但是刀郎饱受猛的**,就连十二龙骑也常被一玩起来就六亲不认的猛欺负,只不过十二龙骑要比刀郎精乖,而且他们十二人又都是骑军,每次只要一见到猛的身影就立刻拨马转身,落荒而逃,所以痛不欲生的倒霉下场都是留给较为木讷的刀郎承受,虽然刀郎痛定思痛中也曾向十二龙骑请教骑术,可十二龙骑知晓了他的用意后又怎肯倾心相授,除了教他上马下马,骑马慢行外便人人推说另有要事,十二人一齐作鸟兽散,毕竟这世上逃得快的丧家犬好找,跑得慢的替罪羊难寻。
纳兰横海和将等人聊了一番后又跑到了智的身边,一脸钦敬的问:“智王,你的弓射太厉害了,离着几百步都能射中那只头狼,你能教我吗?”
“当然可以。”智和颜悦色的点头道:“既然我们是朋友,我又怎会拒绝朋友的要求。”
纳兰横海听了满心欢喜,又问道:“智王,你是怎么找出那只头狼的?其实你一箭就能射死它是吗?但你不愿惹得野狼发狂所以才故意不肯一箭射死它的吧?你怎么会对狼的习性这般熟悉?还把它们的意图猜得这么准,这大概就是汉人常说的料敌机先的兵法吧?智王,我还想向你学学这种本事!你也教教我好吗?”
“小兄弟,其实我并没有太多值得你学的本事。”智向这不通人世险恶的少年淡淡一笑,“因为我所知道的都是这个世上最丑恶阴暗的事情,我擅长的只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阴谋诡道,而不是能造福苍生的治世之术,你这样的年纪就好比是一块未经雕琢历练的纯朴美玉,所以不该由我来指点你的阅历,也不配教你人间道理,因为这世上还有许多美好事物等着你去拥有,红颜笑,天伦乐,知己友,山河游,这些欢乐才是你该紧紧把握的,若你象我一般把自己染黑,那你这块美玉最终只会玉碎红尘,而非韶华一生。”
纳兰横海顿时愕然,这已是他今日第二次为智口中之言感到震惊莫名,不知智为何会说出这番话,但当他望着这位自诩为恶人的智时,却又觉得智深邃的眼中还带着一股期许的善意,而这种期许就象是他父亲和叔叔望着他的眼神一般慈和。
纳兰横海满心疑惑的问道:“智王,为什么你要把自己说成恶人?我怎么一点都不觉得你坏?”
“真正的恶人是看不出的。”智摇头道:“走吧,该去见见你的族长叔叔了,但愿他不会令我失望,否则你就会很失望的发现我果然是个恶人了。”说完后,智忽然催马上前,独自骑到了一旁,再也不和旁人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