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议事堂中的沉默,耶律明凰也很能理解,这不但是铁成厥对自己令出必奉的表态,也是他不会在还不了解幽州军务时妄出一言评论的务实。
这明明就是一名能当大用,忠诚沉稳的干臣吗?耶律明凰几乎都要怀疑,从前父皇对铁成厥的评价是不是苛责太甚?
“公主谬赞了。”听耶律明凰称赞,铁成厥恭恭敬敬站起,一丝不苟的施礼道:“勤王来迟已属有罪,能蒙公主不弃前嫌而收纳,令铁成厥得尽臣子本分,才是臣心安之事!”
他这话一出口,除了苏其络知道是句大实话,堂上人人当铁成厥是在谦逊,都对他更看重了几分,连耶律明凰也一展笑靥,抬手道:“铁太守太谦逊了,不是早说了吗,从前事不必再提,若对当务军情有所建议,铁太守尽可直言,不必顾忌。”
“是。”铁成厥又一施礼,对于堂上这位公主,他是真正为之心折,因为他离开霸州时太匆忙,忘了派信使先来幽州说明来意,直接带着一万军士来到幽州城外,且因从前的彷徨两顾,所以初次拜见公主时,公主向他目视良久,他虽低而立,却也能感觉到公主眼中的犹豫和怀疑,但没过多久,公主便低声道:“我父皇能给你一个机会,我也可以。”
这一句话,消除了铁成厥此行的所有不安,也正因此,之后公主命他把一万霸州军纳入军营,虽知这是公主对他诚意的考验,但他欣然而应,苏其络曾对此略抱不安,但他却道,这正是公主给予的完全信任,且单此一举,便可看出公主的用人不疑。
这时听公主相问,铁成厥犹豫片刻,才谨慎道:“铁某以为,如今之事,当问智王。”
堂上顿时了无声息,这几日大家都为当局之事想破了脑袋,但没有人忍心,也没有人敢在公主面前提及智,因为大家都不愿去想,当智得知道自己不惜背负一生骂名而使出两伤之计,被拓拔战一招黑甲集结而轻易化解之后,他能不能再承受得住这样的打击?
谁都知道,智回幽州后立即自禁灵堂,是在承受着如何深刻的内疚和自责。
果然,耶律明凰脸上才有的笑靥立即凝固,在她身后的梁正英毫不怀疑,如果说出这话的人不是需要怀柔的铁成厥,而是自己这心腹,那他得到的肯定是一场怒不可遏的大骂。
“是让智王出谋吗?”耶律明凰放淡了声音,“不必了,智王操劳过甚,这个时候,我不希望有人再去打扰他。”想到每次去灵堂探望,看到的都只有智跪倒在地的背影,她真的不愿再就此事多言,勉强笑笑,就要把话岔开。
“此事可行!”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女真族长完颜盈烈大声道:“就按铁太守说的,立刻去找智王,他一定会有主意!”
猛朝他看看,心想铁成厥人实在,刚来幽州啥都不懂,说错话也就算了,你个带着全家来幽州噌了无数饭的老头怎么也会这般不识趣?刚要臭他两句,想了想又闭上嘴,决定还是看在贤弟纳兰横海的面子上不跟他叔计较。
耶律明凰凤眉蹙起,虽刺到痛处,但说这话的人是盟友的族长,无论如何还是要卖个情面,于是道:“完颜族长,你不是外人,我也不怕对你实说,以智王如今的情形,我真的不希望再去添他心事。”
“公主,您认为,在智王心里,最为看重的是什么事情?”不等耶律明凰开口,完颜盈烈已说道:“复国!智王心里最看重的就是这复国事,虽然心有郁结,但智王是识大局之人,一旦得知如今的黑甲声势,您以为,他还为在自暴自弃下去么?”
“什么话?”猛不乐意了,“四哥这叫暂时退隐,飘逸的很,关自暴自弃啥事?”
“小七!”紧挨着猛坐的将和飞很无奈也很熟手的一左一右按住弟弟,“听族长说下去。”
完颜盈烈笑笑,又再度道:“公主,羌族一事后,拓拔战人心尽失,大家都以为他大势已去,也正因此,智王才会容忍自己自禁灵堂,可若知事有大变,我想以智王的忠心,定不会再任自己继续消沉下去,您说呢?”
耶律明凰听得已很有几分心动,但还是踌躇道:“族长,你说的我也不是没有想过,我也相信,智不会永远就此消沉,可羌族一事令智心结极深,我和几个弟弟日日都去灵堂探视,可无论我们百般劝慰,他都不肯出灵堂一步,而且连一句话都不肯与我们交谈,我怕一时半会仍不能解开他的心结。”
完颜盈烈又道:“解铃还需系铃人,智王的心结当然也只有他自己能打开,不过,从旁推动一下,也不是不能。”
“你有办法?”耶律明凰顿露喜色,却又迟疑道:“能想到的办法我都想过,奈何智不言不语,我和弟弟们也都无奈。”
“那是因为公主关心则乱,所以才未找到合适的办法。”完颜盈烈看了看瞪大眼睛的护龙兄弟,一笑道:“我倒是有个办法,或许可行。”
堂上的人都竖起了耳朵,为能使智步出灵堂,这些日子大家可算是八仙过海,用尽了办法,可谁都没有办法令智放下心结。
“你有办法?快说!”猛一早蹦了过去,扯着完颜盈烈的袖子道:“放火烧灵堂把四哥逼出来吗?不行啊,义父和大哥二哥的灵牌都在里面,要不先搬出灵牌再点火?”
“也不用那么穷凶极恶的法子。”完颜盈烈先被吓了一跳,看着猛摇摇头,苦笑道:“不过我说的这个法子,倒是要着落在猛王和公主身上。”
“什么办法?”这下连耶律明凰都来了兴致,忙催问道:“可别又是让小七去打滚撒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