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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老又嘟囔了一句,意思是听都听了,事情要有始有终,反正听听也没坏处。
秘书咧嘴一笑,继续读下去。
读着读着,当标题念诵过半,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这些标题的内容他似乎隐约在什么地方看到或是听到过。
这些论文,难道是剽窃别人的?
要不然,他怎么会有在什么地方听说过的感觉?
一想到这里,他立即吓了一大跳,如果是这样,那这本《中华物理》可就名誉扫地了。
科学界最痛恨剽窃!
你哪怕造假,也不过是愚弄大众,被人痛斥一通之后,最多是身败名裂而已。
但剽窃就可恨了。
科研是多么痛苦、多么艰难的一件事,绝大多数科学家一辈子都不能有任何值得夸耀的成就,默默无闻在实验室里度过一生。
每一个新发现、新成就,都是科研人员像在大海中淘沙一样,无比艰辛才找到的那么一颗珍珠,是他毕生心血的结晶。
你就这么剽窃了,就等于是在将人家一辈子的辛苦都偷走了。别说被剽窃成果的科学家恨不能生吃这个学术小偷的血肉,就是其他科学家也同样不能忍,必然仗义执言,为其伸张正义。
每一宗剽窃一旦证实,都会视其影响范围,被知道的全体科学家痛斥、穷追猛打,一定要置其于死地,将其彻底赶出学术界而后快!
尤其是颜老这样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的老专家,更是嫉恶如仇,决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在他眼前发生。
愚蠢!
他心底冷笑了一声,没有停下来,依然冷静地将所有论文标题都念了一遍。
但等他念完,才发现周围很是安静。
他从期刊中转过视线,才发现颜老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转过了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他吓得魂飞魄散,连忙道:“颜老,您这是怎么了?”
“给我看!”
颜老出乎意料地说了句完整的句子,然后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伸出手就将期刊从他手中抢了去,并且用以他身体情况,最灵活的动作,对照着目录页码,迅速翻阅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秘书从没见过老人这种表现,目瞪口呆,望着其他一脸惊疑的研究员,茫然地问道。
其他人似乎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就连侯明诚也是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眼睛空洞地望着老人手中期刊,口中喃喃自语:“不可能的,怎么可能?这没道理啊,我们才刚刚展开研究,怎么会这样……”
秘书急了,他见老人神情越来越激动,生怕颜老出什么岔子,顾不得顾及侯明诚的面子,一把揪住对方衣领,咬牙切齿低声道:“你叽叽咕咕在说什么?快告诉我,颜老这是什么了?”
侯明诚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从迷茫中惊醒过来,见到恩师的动作和表情,也是惊慌失措:“快,快别让老师看了,他会受不了的!”
秘书生怕颜老有个意外,哪里敢从老人手上硬抢,揪着侯明诚大吼道:“你他妈在说什么?我问你话,颜老这到底是怎么了!这期刊上的内容是不是有问题?你他妈快点告诉我!”
“是是!你放松点,我喘不过气了!”侯明诚被衣领勒得无法呼吸,涨红了脸赶忙道,“上个月我和老师讨论的一个问题,现在在《中华物理》上已经登出了,而且是完整的课题!这说明对方已经解决了这个课题!老师一定是因为这样,才会这么激动!”
原来是这样!
秘书恍然大悟,放开对方衣领:“那颜老有没有事?他会不会太过激动?”
“我不知道,肯定会激动,但会激动到什么程度我也说不清。”侯明诚脱开他手,就蹲到了老师面前,专注地观察着恩师表情,生怕他会刺激过度,出现状况。
秘书此刻也没了主意,不知道是应该将《中华物理》从颜老手中抢下来,还是静静等他看完。
他惶恐不安,只能要求保健医生做好急救准备,同时吩咐几名研究员,赶快去把停在研究所的救护车叫过来,随时准备对老人展开抢救。
“原来可以这样!”
颜老看着论文,人越来越兴奋,猛然一拍轮椅扶手,大叫一声!
“颜老(老师),冷静,您冷静一点!”秘书和侯明诚等人都吓得惊慌失措,他们只能尽量提醒老人,让他保持镇静,千万不要激动。
可是颜老对他们视若不见,一个字一个字、一行一行地认真阅读着文章,神情专注已极。
“实在不行的话,就给他注射镇定剂!”秘书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一咬牙,做出了决定。
“你敢!你敢给我打针,我就叫你滚蛋!”
沉浸在文章中的颜老,忽然抬起头,像头雄狮一样瞪着他,清晰地怒吼道。
秘书和侯明诚都是张口结舌。
他们和老人相处这么长时间,还从未见他如此清晰地说过这么长的句子。
这不会是回光返照了吧……
两人感到头皮发麻,几乎要瘫软在地上。
保健医生从一开始,就按着老人的脉搏,此刻开口道:“还不用这样!颜老虽然脉搏有些快,但还算好,只是有些兴奋罢了,他也在控制情绪。只要保持这种状态,不再进一步激动,时间不太长的话就没问题。”
他的话,让周围人稍微心定了一点,但该做的安排还是得做,该去叫人去叫人、该叫救护车叫救护车,其他人将收发室里准备的担架都拿出来了,随时准备抬着老人跑。
“没事了!颜老主要是刚开始那会儿最激动,现在已经慢慢冷静下来了。他的脉搏,是正常的阅读资料时的表现,基本没问题了!”保健医生抹了一头冷汗,也是被吓得不轻,这时才缓和下来,但手指依然按在老人手腕,时刻关注着脉搏变化。
“谢天谢地!”
秘书和侯明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惊魂未定的表情,不由得相顾苦笑。
没多久,研究所所长、书记、院长、副院长、党委书记等一大群领导都赶来了,环顾在左右。救护车也开到了研究所门口,后车门敞开,几名医生护士提着急救箱、氧气等伺立在旁,就连01医院那边都已经准备了一间高干病房,三组抢救人员随时待命。
在众人的环绕下,颜老不慌不忙看完了所有署名工大的稿子,合上最后一页,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抬起头面对一众关心的领导,像孩子般地笑了起来,言辞清晰地说道:“你们放心,我还没那么容易死!
我现在感到很开心,很轻松。
中国的科研事业这个重担,以前只有我们这批老家伙在扛。我们拼命硬撑,只是想再多活一天,为国家科研事业再做多一点贡献。
但现在,我看到了希望!
中国科研事业,终于后继有人了!
我还要活着,要尽可能长的活着,我还想看到我们国家的科研结出累累硕果的那一天。
到那时,我才会含着笑,离开这个世界,到地下对我过去那班老伙计说:嘿,老伙计们,我没辜负你们的信任。我下来不是因为偷懒,而是把科研这根接力棒,顺利交到了我们的后辈手上,卸下了肩头的重担以后才下来的。
未来的科研事业,不需要我们再死撑下去了!”
他仰起头,望着冬日中灿烂的阳光,眼中、脸上都是轻松的笑意,口齿渐渐开始有些含糊起来:
“好暖和的太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