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足以让锦言看清,当先一人,那身绣满了张牙舞爪龙腾,祥云盘绕的长袍,不是龙袍又是什么?而众目睽睽之下,能以龙袍示人的人不是秦非墨又是谁?
不知道是不是火折太暗的原因,锦言只觉他脸色很难看,那双跟秦非离极其相似的凤眸,在她和秦轩身上扫了一眼后,停在她的身上,低声道:“你怎么来了?”
锦言连忙站起身来,却因为脚伤一下子拉住离他最近的秦轩的手臂站稳。秦轩下意识来扶她,秦非墨却先一步捏住她的手臂,拧眉道:“你受伤了?”
锦言看了看他身后,根本就没有秦非离在,顿时脸色有些难看,呐呐道:“我来找非离的。”
秦非墨没说话,脸色明显更加的沉,一旁的人俱都不敢答话,秦轩也看周围没有秦王的影子,有些急了,道:“还请皇上告知,我家王爷去往了何处?”
锦言当即也抬起头来,盯向秦非墨。黑暗之中,他背对着光源,神情不明,锦言满眼殷切,他看了片刻之后道:“七弟在途中受了伤,为了不拖累朕,他自己选择同两名护卫一起走了另一条路,并不在这里。”
锦言听他说完,只觉一颗心跌入谷底,浑身发冷,一时间声音也透着寒气:“皇上的意思是说,秦王为你受了伤,你却抛下了他?”
“大胆,怎么跟皇上说话的?”一旁的人呵斥出声,秦非墨没有说话,却等于是默认,锦言心里涌起满腔愤怒,可是身前的人是皇帝,她根本就不能耐他何,当即便转了身看向秦轩道:“秦轩,我们走,既然王爷不在这里,我们留在这里也无用。”
秦轩身为秦王的护卫,自然以秦王为主,当即也点了点头,打算陪她一同离去,一旁的护卫却突然出声道:“站住,而今丛林之内满是刺客,皇上处境危险,尔等当以皇上安危为重!”
那人一身黑衣,实在是与旁边的护卫没什么不同,但锦言看他几次三番开口,猜想着应该是秦非墨的贴身护卫,否则,不会这般大胆呵斥与她,毕竟,她还是秦王妃,是王爷的正妃,当朝皇后妹妹,大将军的女儿,当即道:“我们会从另外的方向走,不会暴露皇上的行踪。”
“不行,我等绝不会允许有陷皇上于危险之地的事情发生!”那人说着,竟上前一步,直接拦住两人去路,而秦轩见此,上前一部,盯着他,长剑捏在手中,显然是蓄势待发。
“退下!”却在这时,身后的秦非墨忽然开了口。
那护卫不料皇上会是这等反应,忙的退了下去,秦非墨几步上前道:“而今已是深夜,刺客又藏匿于密林之中,你现在出去,等于送死。”
锦言却抬起头来笑了一下,笑容并未达眼底:“那皇上有没有想过,你扔下秦王,他褪有残疾,根本就不能动,同样是送死!”
她这一声几乎是高呵出来,旁的人又要动,却忌惮锦言身后的秦轩,再加上皇上没有发话,故而便每人敢动。
秦非墨没说话,黑暗之中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锦言呵完之后,抹了脸上一把,发觉争执之间,自己竟然又一次不自觉的哭了。秦非墨依旧没有开口,好半响才道:“你去吧,只是莫怪朕没有提醒你,秦王此刻只怕已经凶多吉少,或许,即便你去了,也是于事无补。”
锦言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倔强的咬住下唇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秦非墨再没说什么,转身便离开,他们还在等着救援。锦言本想告诉他,爹爹的人应该快要找来了,但想了想,却什么都没说。她往前走时,脚上疼得厉害,秦轩要背她,她摇了摇头道:“没事,我还坚持得住。”
她也不知道秦王现在在何处,只是怕秦轩背了她反倒给了敌人可乘之机,所以,她宁愿忍一忍,快些找到秦非离。
夜晚的山路极其难走,又是重新上山。为了防止再次滑下去。秦轩砍了两根木棍,一人杵着一根。锦言脚上有伤,走的极慢。秦轩竟然也格外耐心。两人好不容易上了山顶,滚下去的时候只有几分钟,上来却费了接近半个时辰。好在,总算是上来了。而且,两人之前拴在树上的马,竟然还在。这下可是让锦言大喜过望。两个人都坐上马背,锦言的脚伤自然不成问题。
两个人开始缓慢的在树林里转圈儿,秦轩似乎是有所发现,带着锦言往了一处看起来十分空旷的地方走。这边草木稀疏,而且越走,树木越少,却又并不是出去的路,锦言正觉奇怪,这边树丛这么少,根本就不适合藏人,秦轩一路带着她往这边做什么?
可是随即,她又想到,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也许秦王就在这边也说不定。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秦王已经遇害了的,在她看来,秦王虽然看上去只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但是实际上,他的才智并不比任何人差,所以她坚决认为,秦王一定是躲在了某一处,等人来救而已。
走了接近一个时辰,终于越来越空旷,借着月光,锦言这才看到前头竟然是一片山谷,她诧异之余,心里的希望也越来越大。
说不定,秦王就在这片山谷之中。这个想法一处,把自己都吓了一条,正当心里欣喜不已之时,忽而空气倏然便凝滞了般,之前遇到此刻的感觉再一次袭来,马儿跟是不安的踢了踢地面,仿佛是一副烦躁不安的样子,而锦言也是在这时才明白过来:这样的感觉应该是杀气吧?
秦轩也停了下来。他环顾了一眼四周,忽而嗤笑道:“何方神圣,何不现身一见?听说杀手门的人各个武艺超群,秦某本想领略一番,可现下看来,竟都是藏头露尾的鼠辈么?”
他话音方落,便觉一道厉风袭来,他当即拔剑一挡,很快空中“嗖嗖嗖”的出现无数条身影,锦言细细一数,竟然有十二个人,当即吓得惨无人色:这里居然藏了这么多人,先前四个人,秦轩应付起来尚且驾轻就熟,可是现在倒好,现在可是之前的三倍,是十二个,秦轩应付得来吗?
她随即又想到,这里有这么多刺客埋伏,秦王可能会在山谷之中吗?如果他在山谷之内,该早就没命了吧?
果然,她预料得丝毫没有错,秦轩应付起来果然吃力。不过他还是飞身空中,尽力阻挡那些人对她的侵犯,随即对着锦言大声道:“王妃,快走,别管我!”
锦言见他嘴唇未动,却分明听到了他的声音,一时心中诧异,却又听得秦轩的声音传来:“我这是用隔空传话,旁的人听不见,王妃,你快去谷中,如果我猜得没错,王爷应该就在谷内,你速速去与王爷会合!”
锦言一听秦王在谷内,当即顾不得什么,打马就走,可是,她又想到秦轩此刻的危险,堪堪停住马儿,却又只听得秦轩的声音传来:“你快走,我一个人尚且有信心应付,可是你在这里只会让我分心。”
锦言听他这么一说,当即便没有再迟疑,一鞭子抽在马背上,飞奔而去。
身后风声呼啸,她也不知道那群人有没有追来,只知道拼命的赶。可是突然的,马儿一声嘶鸣,锦言尖叫一声,好不容易勒紧了缰绳没有落下来,马儿却忽然如发疯了般向前方冲去,而脚上分明有温热的液体滴在上面,她一低头,赫然便看到马儿屁股上扎着一把长剑。
糟糕!马儿受惊,必然会疯了般的奔跑,而她身处马背之上,必然危险无比,可是锦言怎么勒缰绳都没用,这么贸然跳下去,她又不会武功,必然摔粉碎,不死也得摔成重伤,到时候别说找秦非离了,就连她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马儿的速度飞快,不过十来分钟,便已经到了山谷之内,锦言原本还找不出什么方法下去,只想着找一个合适的契机,可是,等到目光所及,发现前面似乎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好像……前面没路了。
她顿时便慌了,左右四顾,却忽的听到一道声音在前头传来:“锦言,跳下来!”
锦言在听到那道声音之时,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看过去,夜色中分明什么也看不清,可她就是听出了那是秦非离的声音,当即泪流满面,可是,眼下情况危急,她的狂喜很快便压了下去。而离得近了,在淡淡的月光下,她分明看清,前方有一男子立在那里,一身黑色劲装,墨发乱飞,不是秦非离又是谁?可是,他居然是站着的!
时间紧迫,根本就来不及多想,秦非离再一次大喊出声道:“锦言,快跳下来,我接住你!”
明明心里紧张惧怕到了极点,可是那一瞬间,锦言脑海里居然只剩下一个声音:跳下去,他会接住你。
她咬了咬牙,在马儿经过秦非离身侧的时候,卯足了劲手臂一撑,便往他身上扑去。
双手牢牢的抱住他的脖子,锦言落地的一瞬间,鼻息间全是他身上的药草香,随即,一声闷哼,秦非离身体落地,他抱着她,在地上几个翻滚,虽然巨大的冲击再一次撞开了肩上的伤,却并没有太痛,秦非离率先着地,已经卸去了大半的冲击力,两人几个翻滚之后停了下来,锦言还趴在他身上喘着粗气,秦非离却一动不动。
锦言躺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之前侍卫所说秦非离受伤一事,刚刚又是他全力接住自己,才没让自己受伤,这下感觉他没有动静了,顿时脸色一白,忙的从他身上爬起来,却发觉秦非离满面苍白,竟是已经昏迷了过去。
锦言吓得三魂六魄都没了,但好在身为医生,她立刻抓起秦非离的手给他把脉,虽然气息尚若,但好歹脉搏仍在跳动,顿时松了口气。
她将秦非离扶起,手指触到他的后背,却摸到满手濡湿,她吓了一跳,放到鼻尖一闻,慢慢的血腥味,顿时慌了:“非离……非离?!”
她喊了好几声,秦非离半点反应都没有。她一下子有些慌乱,艰难的将秦非离扶到一处山坡下面隐秘的角落。她腿上本来就有伤,一小段距离,却费了几十分钟,到最后终于将他拖到山坡后头,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但她顾不得这么多,急忙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火折子,吹然,细细擦看他后背的伤。
这一看之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秦非离后背的伤口足有一二十厘米,伤口极深,厉害的地方甚至隐约能见到里面森森白骨。而汨汨而出的血液速度之快,让她顷刻间便肯定下来。定然是自己刚刚飞落下马之时,他为了接住她,不让她受伤,所以原本受伤的伤口再一次撕裂开,才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也就是在此刻,秦非离呼吸忽然重了些,似乎是醒了,锦言急忙看向他,果然见他微微睁开了眼,苍白的面色之下,唇色白如雪,而他唇角动了动,再未发出声音前,已经伸出手来,摸着锦言的脸,微微咧嘴一笑道:“别哭……”
锦言这才又觉出自己竟然哭了,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次了!她暗骂自己没用,却在秦非离惨淡的笑容之下,眼泪流得越发的凶:“你不是说了,你会安然回来吗?现在弄成这个样子!我就不该相信你,你个骗子!”
秦非离说话很吃力,闻言再次惨淡的扯了扯嘴角,不过,他刚扯了一下,似乎竟是牵动了后背的伤口,当即吸了口气道:“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一个人来的?”
锦言擦了擦眼泪道:“还有秦轩,不过,他在后头被刺客缠住了,只怕一时半会儿来不了。”
锦言看他又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忙的放下背上的包裹,从里面拿出一个药瓶,拿了一颗药送到秦非离唇边道:“这是我带的药,你先吃下,你背上的伤口太严重,若是不及时诊治,只怕会流血过多,有危险。所以,现在,我得抓紧时间给你缝针了,可能会很痛,你得忍一忍。”
她喂完秦非离吃下药,这才放下身上的包裹,从里头取出了琳琅满目的东西。这是她在得知秦非离受伤之后便准备好的东西,有针线,烧酒,创伤药,但凡是治伤必用的,她几乎都带了来,还有一双皮质手套。
想想手中的火折子无处安放,她又寻了一堆柴火,将它们一一点燃,这才在一片火光之中,从包裹内取出了一根长长的细针出来,然后开始很熟练的穿针引线。
火光下,秦非离的目光奇异的明亮了一些,他看着锦言熟练的戴上手套,然后从包裹中取出烧酒,浇在针上和自己手上,最后从身上撕下一大块裙摆,叠成厚厚的一叠,对着他道:“要是痛的话,你就咬着,记住,千万不能睡着了,要是睡着了,就真的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秦非离轻轻笑了笑,忽而便再次伸出手来,抹上锦言的脸道:“若是我死了,你就改嫁吧。”
“呸!呸!”锦言急道,“你怎么会死呢?你没听说过,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吗?你这么坏,一定不会死的。”
“是么?”秦非离又笑了笑,忽然道,“那你亲我下,如果你肯亲我,我就一定不会死。”
锦言气得几乎要吐血了,都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有这份心思,可是火光之下,秦非离的眸光却分明璀璨如星辰,十分明亮:“锦言,我说真的,若是你亲了我,我一定不会死。”
锦言呆呆的看着他,她忽而便觉周遭的风声都停止住了,耳边只剩他温柔的低唤:锦言,只要你亲了我,我就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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