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我爸爸吃过了!”
乐乐站在菜地里回过头去一喊,从我手里接过半根黄瓜,边吃边说:“爸爸,我等你浇完地上楼睡觉去。”
“你先上楼,我马上就完。”
静静的夏夜,我嚼着黄瓜,目送乐乐欢跑而去的身影,心里却是欲求无望。儿子一天比一天大,不仅会做简单的饭菜,也能自己给自己洗洗衣服,还时不时关心一下长辈。但是,孩子毕竟没有长大成人,我不能更不会向他吐露半点肚子里的苦水。
“大姨,明天是小年,你要不过去,我陆叔肯定来过生日。”
“我就死也不想见丫头她爸!”
大姨平时回来住,我是求之不得。自己从小吃食堂,不会做饭。老人来了,天天变花样,连对门邻居也关了炉灶过来一起吃。然而,到了年关,我不得不把老人和孩子劝过去,单怕伤了岳父岳母的心。
自己站在楼道前,送着“子弹头”的车影,心里忐忑不安。大姨当年举家搬迁,为了陆小璟来看大我的儿子,还为我在岳父家撑起一把遮风避雨的伞。可惜,自己和老人没有血缘,不敢向她道出苦水。
“叔叔,晚上还给我们讲‘孙大圣海湾闹天宫’下半部!”
“姑父,我们吃了就回来!”
“一对活宝!”我笑着庆庆和彤彤的背影,晨晨从我的怀里扑进斌斌怀里,高兴地说,“爸爸,我伯伯讲的是孙大圣钻进美国航母!”
“三哥,我真的做好了!”
“斌斌,我中午剩下那口饭,再放一夜就馊了。快走快走!”
说罢,我把斌斌推出了家门。
三年多来,别说弟弟请我去家里吃饭,大年初一进岳父的家门,自己也没碰过碗筷。孝敬长辈,理所应当,不沾亲朋好友的光,天生注定,爱把孩子们拢到身边,讲个故事,说段笑话,浅谈哲理,可能是自己对自己在苦海里挣扎无望的一种宣泄!
“爸!妈!你们为什么单单留下我让我一个人受苦受罪?……”
三年来,我每年清明节就是请假也要给父母亲去扫墓。自己以前来过几次,和顾青背上乐乐还重修了墓碑,这几年是年年必定来!
自己用双手除尽杂草,捧上新土,掏上山泉洗净墓碑,跪在松柏参天的山坡上,把祭品摆在父母亲的墓碑下,想起自己最爱的人竟敢辱没自己的人格时,苦涩地泪水想忍也忍不住,去一次哭一场。
我们结了婚,特别是陆小璟出国留学的那段时间,不管岳母再难看的脸色,不论岳父再难听的训斥,自己生活的再窘迫,逢年过节也要把最好的礼物提前送过去。虽然,自己去一次好比上一次刑场,但一想起甜蜜的爱情,远在万里之遥,自己装聋作哑也就忍了。
一忍再忍,三年的时间是一千多个日夜,单有忍不住的时候。
自己以往来给父母亲扫墓,一个人捶胸顿足地大哭一场,也就默默地离去了。父亲和母亲哪能听见什么儿子的声音,自己又能向谁倾诉自己的一肚子苦水?华华见面就骂我不懂事,顾青很少登我的家门,杨铠和吴亮为了躲避爱告状的陆小璟,把见面的地点挪在报社招待所。在这个世界上,父母亲除了给我一副*的骨骼身躯,真的一无所有,我不去质问自己的父亲和母亲还能去质问谁?!
“爸,论职务,我比你高,论军衔,我更比你高。妈,你见过你孙子,现在长的跟我一般高,以后会更高。我现在单想见你们……”
当苦涩的泪水顺着眼角流进了嘴唇,自己默默地诉说后,闭上双目就不知不觉地拔出衣服胸前的手枪……
确实,自己活的太苦太累了!
我领了四月份的工资,和存款折核对后发现,还清借梅梅的钱还略有富裕,交给她就一个人请假过“清明”,来给父母亲扫墓。
以往也没有这种感觉,可能赶车赶累了,我多么想躺在父母亲怀里过一天无忧无虑的日子,哪怕一分钟也行。想着想着,自己就闭上眼睛,不由得从怀里掏出了手枪,打开枪的保险机,却听见大姨亲切地召唤声……姐夫严厉地训斥声……中间夹着乐乐的撒娇声。算了,老人有人照顾!别了,不能老拖累兄长们……命该如此?儿子比我的命要强千百倍!还有什么犹豫的?没有!还有什么留恋的?没有!绝对没有了!欠别人的都还了,别人也不欠一个穷光蛋什么。当冰冷的枪口刚顶到太阳穴上,却传来战友耻笑自己的声音。等一等,想一想,长辈的气也好,爱人的气也罢,有恩于自己的气都可以咽进自己肚子里去,唯独和李剑飞赌的这口气咽不下去,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我没有错!凭天地良心,任大家自由评说,我绝对没有半点错!别说上法院,就是到军委打官司,我也不怕,谁敢说我有过错!
自己静静地想了片刻,才关上保险机,慢慢地收起了枪。
《第四十四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