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自己从小养成一个习惯，上床就想睡，躺下就能着，还几乎不作梦，每天早上六点钟按时起床。

    陆小璟的电话提前叫醒我，无非是想先稳住我，然后赶过来向我讨教如何“挫败”她精心策划了一个多月，让李剑飞和杜怀玉利用我请客之机来向我赔礼认错的行动。

    其实不是我，而是叔叔！

    军区招待所歌舞厅面积不大，中间的舞池里能容纳二十多对舞伴活动一下，但音响设备是一流的。

    我只来过一次，还是陪高叔家马五和他藏族媳妇来的。自己不能唱，更不会跳，羡慕王鹏阳和黄瑛成了当红的军营“歌星”，大朱和梅梅练成了军营“舞星”，少了他们单等于停了电！

    我陪大家走进歌舞厅，服务员跟上龙龙去保管室取电子琴，看来他也是常客。自己回头扫了一眼，陆小璟就失踪了。她没跟进来，老所长笑哈哈地走进门，和大家打了一声招呼，拉上我进了吧台。

    “志轩，来了五十九位，每位二十二是一千二百九十八，包歌厅是六百。小梅给了我两千，这是退你的一百零二，还有两张票。”

    我从老所长手里接过《收据》和钱，谢元德就走到吧台前，说：“志轩，刚才没看清是你，千万别见怪。”

    “谢副军长，”老所长不客气地说，“外面天都黑了，你大老远的还能看清我，餐厅那么亮，你没看清志轩？你不就想来看看志轩交不交饭钱，象你一样老想吃蹭饭！”

    “王所长，”谢元德满脸陪笑地说，“我以为这个月军里把我的供给转到军区，结果他们给忘了。过几天，我保证还清所里的饭钱。”

    “尽说假话！”老所长可气又可笑地说，“你堂堂的副军长，你们军敢忘了你的事？断了你的口粮？”

    在一片哄笑声中，谢元德实在无地自容，灰溜溜地出了门。

    两位年过半百的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如果不是我，老所长恐怕这辈子也不会认识谢元德。

    正月初三，叔叔和婶婶迈进我的家门，自己表现的确实很荒唐，但长辈们并不这么认同。过年上了班，军区首长和战友们都知道我还认叔叔。有事实为证，我派陆小璟去家里给长辈拜了个晚年。

    这是一件皆大欢喜地事，到了会拍马屁人的嘴里单变了味！

    叔叔和婶婶让社领导陪着进门是怕我给闹难看，而我派陆小璟去是让她接毛六六一家人回家里来住。

    其实，事情就这么简单。

    “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徐志轩对参谋长无礼，怕参谋长收拾他，这才让他老婆去家里赔不是！”

    这是谢元德一字不差的原话，老所长和众服务员可以作证。

    谢元德是叔叔为了缓解军首长之间矛盾借调到军区工作的。他在军区后勤部帮忙打个杂，既没任务，还没责任，得到美差，想方设法也要表达一下对老首长的感激之情。

    伯伯和伯母亲自去给大姨赔礼道歉，没叫叔叔和婶婶刚顶上牛，把钢钢和宏宏赶出家门是想找个对象出出气。这些家庭琐事无所谓，长辈们谁也伤害不到谁的“筋骨”。

    谢元德敢宣扬我怠慢了叔叔，无非想拍老首长的马屁。伯伯听到后，打给后勤部一个电话。据说，他三天没敢出招待所的客房门。

    伯伯出国访问回来，叔叔主动去机场迎接，关系才正常了。

    老所长了解我，老革命也特别反感极个别首长爱贪图公家小便宜的不良嗜好。他举着“尚方宝剑”横挑鼻子竖挑眼，让住在招待所里谢元德时时处处如坐针毯。

    当时，我真想说战友们几句。谢元德毕竟是比自己早参军十年的老兵，七九年也去打过仗，他的小儿子八五年为国血洒疆场。但是，老所长对他不留情面的斥责是有道理的，自己忍了忍走出吧台。

    “志轩，”王鹏阳看出了我的表情，说，“老所长待人接物谁能挑出毛病？谢元德在军区把咱们军的老脸都丢尽了，你知道不知道？”

    “王部长，端你的果盘。孙部长，啤酒和西瓜管够。我也让你们沾回光！”老所长招呼着大家。

    “王叔，我再让你老沾回去！”小朱说着把五粮液和红塔山放在吧台上。“这不是咱们家的‘童养女婿’？”老所长逗笑了服务员。

    “宝儿，吃好了没有？妞妞和小梅来给放了一堆，我说丫丫的喜酒喝过了，你老丈人的还没开瓶，你爸你妈忘不了我这孤老头儿！”

    说着，老所长的双目湿润了。

    “王叔，我妈下午撵我来，坐上二妞的车进了大门，我刚发现我空着手，拿上志轩的给您老充数儿。”说罢，小朱不好意思地笑了。

    老所长能认识我，还是小朱给介绍的。他和大朱得了急性肠胃炎出了院，让梅梅和妞妞凑了点钱，专请我和胡中舟出去撮一顿。

    到了军区招待所，老所长一见小朱和她们就象见了自己的孩子。这位长辈二话不说，上了七碟八碗，还有一瓶价值八块钱的茅台酒，叮嘱他们回家千万不能把他给“卖”了。

    老所长是朱伯伯抗战时的警卫员出身，解放战争中为掩护朱伯母负了伤，留下终生残疾。老首长怕他脱了军装回到原籍后没人照顾，军区成立招待所就安排他当了所长，感情也一代传给下一代。

    “志轩，晚上好好玩。”说罢，老所长拦住我们，大步走去。

    “三将军，老沾你的光，不好意思。”妞妞莞尔一笑，我可笑地说，“亲爱的，咱们晚上表现一下？”

    同学们把我推进舞池，战友们却把王鹏阳推到我的面前。

    “志轩，不关我的事。他们说玩笑开大了，要表表心……”

    “找旋呢？”我打断王鹏阳的话，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王鹏阳无奈，左手拿着钱，右手和大家一起给我敬了个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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