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级浮屠,做不到见死不救罢了。况你怎么知道我们救了祖母,她不会念我们的情?毕竟这可是实实在在的救命大恩,远非祖母的其他儿孙们说几句好话,献上几样新巧的东西可比的,到时候祖母就算仍待我们比不上其他儿孙们们,至少也会比现在好得多罢,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好说歹说,总算说得容湛勉强同意了,道:“那你说说你的法子,我先看看可行不可行罢。”
“嗯。”君璃忙点点头,附耳如此这般与他说了一通,换来他满脸的惊愕,“这样也行?会不会太冒险了?万一不行呢,所有人岂非都要将账算到我们两个头上了?旁人会怎样我说不准,可父亲一定会即刻打死我的,便是你,也休想脱得了干系!”
君璃神色不变,小声却坚定的道:“一定能行,你只管放心按我的要求去做,若果真失败了,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了,这总行了罢?”
“果真我让你做什么你都答应?”容湛一下子便抓住了重点,心里已快速盘算开来,若泼妇真能他让她做什么她都答应,那他一定要趁此机会给她好看,一雪前耻,“好罢,我就勉强信你一次!”
彼时宁平侯正低声吩咐大杨氏与二老爷三老爷等人:“祁太医可是太医院的医正,连皇上和太后都赞誉有加的,他既说了让我们将该准备的东西都提前准备好,我们心里便是再伤心再难过,说不得也只能事先准备着了……”
话没说完,已被一个声音打断:“父亲、二叔、三叔,我媳妇有法子可以救祖母,还请父亲与二叔三叔准我媳妇一试。”声音的主人不是别个,正是才被君璃说服了,答应帮助她的容湛。
容湛强忍紧张,正色与宁平侯等人说道:“我媳妇方才告诉我说,她真的有法子可以救祖母,只不过她救祖母时,除了我以外,不得再有第三个人在场,还请父亲与二叔三叔准我二人一试!”
“胡闹!”一语未了,已被宁平侯怒声喝道:“你们夫妻两个在祖母病重之时还去外面游玩,没有半点孝顺之心也就罢了,如今竟还拿祖母的身体来开玩笑,让她老人家连走都走不安生,你们到底安的是什么心?还不赶紧给我滚出去,都是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不知道为父母长辈分忧也就罢了,还尽瞎胡闹,且等此事过了,我再跟你这个孽子算总账!”
宁平侯这是有多不待见容湛这个儿子,所以才会无论他说什么是错,无论他做什么也是错,根本连听他说几句话的耐心都没有,就更别说给他一试的机会了?果然应了那句俗话“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大杨氏可真真是好手段啊!
君璃嘲讽的勾了勾唇角,才站到容湛身边,顺着他方才的话说道:“回父亲,儿媳真有法子可以救祖母,大爷他并非是在胡闹,还请父亲准大爷与儿媳一试,毕竟若儿媳真能救回祖母,也是一件好事不是?除非……”除非宁平侯不想太夫人被救活过来。
当然,后半句话君璃并未说出口,但未竟之意却是不言而喻,一行说,一行还有意拿眼看了看二老爷和三老爷,她就不信二人不想太夫人再多活几年,至少活到他们的儿女都婚嫁了再去世不迟。
果然二老爷即刻便说道:“大哥,湛哥儿媳妇既然说得这般有把握,不若就让她试一试?毕竟母亲的情况已经是这样了,便是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
三老爷也附和道:“是啊大哥,湛哥儿媳妇既敢这么说,可见多少还是有几分把握的,不如就让她试一试?若是真能治好母亲了,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不能,不过也是与如今的情况一样不是?”
兄弟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宁平侯不好再给容湛和君璃脸色看,也不好再说不让他们一试的话,毕竟太夫人可不仅仅只是他的母亲,也是二老爷与三老爷的母亲,他两个都这么说了,他一个人还能怎么样?
说不得只能沉着脸点头道:“既是如此,就让这个孽子和他媳妇权且一试!”看向容湛,冷声说道:“若是你们真能救回祖母也就罢了,若是不能,看我怎么收拾你!”
容湛这么多年下来,是早见惯了宁平侯冷脸,也挨惯了他冷言冷语的,是以并不觉得有什么,倒是君璃满心的不痛快,暗想宁平侯实在不配做一个父亲,不由越发同情和怜悯起容湛来,破天荒第一次觉得,容湛也自有他自己的可怜可悲之处。
不过宁平侯毕竟占了父亲和公爹的名分,他教训容湛乃天经地义之事,君璃不好说什么,只得侧身小声与容湛道:“你只管按我先前说的去做便是,你放心,我绝不会害你!”语气不自觉前所未有的好。
容湛自是察觉到了她语气的和缓,暗自欣喜难道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好,起了要跟自己好好过日子了之余,忙不迭点头应道:“我这便按你吩咐的去做准备,你稍稍等我片刻。”说完转身自走了出去。
这里君璃方肃色与宁平侯道:“等大爷将儿媳需要的东西都取回来后,还请父亲下令,祖母的内室除了大爷与儿媳以外,不得再有第三个人在场!”
宁平侯脸色依然不好看,不过好歹答应了君璃的要求:“我知道了。”
一时容湛取了君璃所需要的东西回来,宁平侯亲自领着二人进到太夫人的内室,又将满屋子服侍的人都带出去后,君璃方小声问容湛道:“我让你取的东西,你都取来了吗?”
容湛没有说话,只是自袖里掏出了几片叶子并一条灰色的胖胖的虫子来,强忍恶心道:“喏,你自己看。”
君璃看了一眼那几片叶子,见果然是她要的藜芦叶没错,点头笑道:“没错,就是这个,你且去外面让人取个捣药杵来,咱们将这些叶子捣碎了,待会儿好喂祖母吃。”
容湛这会儿已然是被君璃绑上贼船了,说不得只能君璃说什么他听什么,很快便将捣药杵取回来,与君璃一道,将他才取来的那几片藜芦叶捣得稀烂后,方与君璃一起走到了太夫人床前。
就见太夫人一脸的灰败,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若非她的鼻翼偶尔还要动上一下,简直就与一个死人没什么差别了,也就难怪祁太医要让宁平侯等人准备后事了。
君璃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底的害怕,壮着胆子上前轻声唤起太夫人道:“祖母,祖母,您老人家醒醒……醒醒……”唤了好半晌,却见太夫人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四下扫了一圈,见床前的矮几上正好放着一杯茶,索性闭着眼睛一狠心,将茶都泼到了太夫人的脸上去。
看得容湛满脸的惊慌,失声叫道:“你干什么,你疯了……”好在惊慌归惊慌,到底没忘记压低声音。
君璃忙瞪了他一眼,正要骂他大惊小怪,就听得一声近乎耳语的叹息响起,忙向床上看去,就惊喜的看见,太夫人果然慢慢睁开了早已深陷下去的眼睛,有些没有焦距的看着二人有气无力道:“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其他人怎么不见……”只这短短的两句话,已似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一般,不待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太夫人要是继续昏迷不醒,她的药可要怎么喂得进去?君璃忙凑到太夫人耳边,轻声说道:“祖母,我有办法将您肚子里那条该死的虫子弄出来,治好您的病,您可千万不能睡,不然我特意为您制的药可就派不上用场了。”看得容湛满脸的惊慌,失声叫道:“你干什么,你疯了……”好在惊慌归惊慌,到底没忘记压低声音。
但凡上了年纪的人,就没有不怕死的,太夫人自然也不例外,更何况她还是宁平侯府说一不二,人人都要捧着敬着的老封君,自是巴不得真能长命百岁,再享几十年的富贵荣华才好,闻得君璃的话,本来早也没了再睁眼的力气,想着就这样睡过去算了,省得活着再白受折磨的,也霎时有了几分力气,因强撑着睁开眼睛,气若游丝的说道:“真的……你不骗我……”
君璃见太夫人还有求生的意志,大喜,忙道:“孙媳不敢欺骗祖母,自然是真的,孙媳连药都给祖母弄好了。”说着唤容湛,“大爷还不快把药拿过来我服侍祖母吃呢?”
容湛见太夫人眼里有了几分神采,不再像是濒死的人,暗道想不到泼妇还真有两把刷子,忙依言将才捣好的药送了过来,君璃接过,拿一个小汤匙,喂太夫人吃起来。
太夫人因君璃方才一开口便是说她‘有办法将她肚子里那条该死的虫子弄出来’,只当君璃是真相信她肚子里有条虫子,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样,认为她是犯了癔症,仅此一点,已让太夫人对她平添了几分好感,是以这会子见那药惨绿惨绿,黏黏糊糊的,不但卖相不好,吃起来味道也不好,依然没有二话,很配合的便吃下了十来匙下去,也破天荒没有再向之前那样吃什么吐什么,连喝参汤都要吐出来,不然也不会被折磨得如今这般奄奄一息了。
太夫人正喜幸难道君璃的药真有那么神奇,让她才只吃了几口,便觉得舒坦多了,也不似之前那般吃什么吐什么了,下一瞬,喉间便是一阵翻腾,随即一股熟悉的恶心之感涌上来,让她禁不住又吐了起来,也比之前还要吐得更厉害,几乎不曾连黄疸都给吐出来,方渐渐好转起来。
“你个黑了心肝的小蹄子,到底给我吃了什么,你是巴不得我即刻死过去是不是……”太夫人好了一些后,虽浑身上下都难受至极,依然不忘赶着君璃大骂。
只是才只开了个头,冷不防已被容湛惊喜的声音打断:“祖母,您真吐出了一条虫子来,我媳妇儿的药真个有效!”
太夫人的怒气就瞬间被惊喜所取代了,也不知哪里来的精神和力气,竟一下子坐了起来,“真的,快拿过来我瞧瞧,这条该死的虫子,这些日子以来折磨得我好苦!”
容湛闻言,忙强压下心里本能的恶心,将方才太夫人吐过的痰盂拿到了太夫人面前,不用说,里面的确有一条虫子。
太夫人当即大喜,只觉浑身上下前所未有的舒坦,随即便三个多月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了肚子饿,一叠声的唤人准备吃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