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死去?死在拉美西斯的仇恨和敌视里?
一想到这里,那菲突然觉得万念俱灰,她无力地垂下原本紧抓着拉美西斯胳膊的双手,任由他将自己死死抵在凹凸不平的立柱上,立柱冰凉的温度透过后背沁入她的肌肤,但是那种凉,远不及她心里悲伤绝望的极度寒冷。
“爸爸,你在干什么!!”就在那菲被拉美西斯掐得几乎要昏死过去时,书房厚重的大门突然被推开,莫叶塔蒙因为恐惧而变得尖锐的嗓音回荡在宽阔的书房之中,激起层层回音。
“莫叶塔蒙!”乍听见女儿的声音,拉美西斯原本冷冽的眸子霎时变得温和了许多,他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掐住那菲脖子的手有了一瞬间的松懈。
趁着这个宝贵的空档,和莫叶塔蒙一起走进书房的哈克什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他用尽全身力气拉开拉美西斯的手,将瘫软的那菲紧紧抱在了怀里。
“爸爸,你怎么可以对哈图莎做这么可怕的事情!”莫叶塔蒙看着那菲脖子上青紫的掐痕,吓得脸色惨白,“幸好我和阿慕哥哥跟着赶了过来,如果我们不来,你是不是要把哈图莎给掐死才罢休?!”
莫叶塔蒙从小就是在拉美西斯的掌心中呵护着长大的,第一次看到拉美西斯如此骇人的表情和动作,而且他针对的对象还是对自己很好的哈图莎,一瞬间,莫叶塔蒙觉得自己原本无比亲切的爸爸,面目变得陌生而可憎。
“莫叶塔蒙,我……”拉美西斯看着莫叶塔蒙面色惨白、眼圈发红的可怜模样,激动地想走上前几步,像以往一样将她抱在怀里温声安慰,可是他才伸出手去,莫叶塔蒙就吓得连连倒退几步,根本不让他近身。
拉美西斯百口莫辩,无奈之下,他只好将目光转向正半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抱住已然昏迷的那菲的哈克什身上,虽然那菲是因为自己粗鲁的举动而昏过去的,但是他自认为自己没有做错,面对哈克什向他投来的责备目光,拉美西斯硬起心肠,冷声说道:“阿慕,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带回你的府邸,不准她再出现在比·拉美西斯的王宫中。”
在拉美西斯下令将那菲逐出王宫之后,哈克什没有多家停留,立刻抱着昏迷不醒的那菲,坐着马车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同时也派人去将西木特给请来,让他为伤上加伤的那菲诊治。
3、
那菲再度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位于哈克什府邸的房间中,喉间隐隐的刺痛提醒着她,因为自己的据实以告,惹得对“那菲”两个字异常敏感的拉美西斯再度发飙,而自己也因为他犹如火山爆发一般的怒气,又被狠狠伤了一次……
那菲伸手抚向自己的脖颈处,那儿的肌肤清清凉凉的,似乎在她昏迷之后,有人为她涂抹了药物,也多亏这些药物,那菲脖颈处的剧烈疼痛才得以缓解。
“那菲儿,你醒了?”就在那菲轻轻摩挲着脖颈处的伤痕时,穿着白色长袍的西木特推开房门,走进了她的房间。
“西木特,你怎么会在这里?”那菲看看窗外的天色,现在应该已经是深夜了,西木特居然会出现在哈克什的府邸,实在让她疑惑不解。
“你在法老的书房里晕倒了,阿慕王子把我找来,让我为你治伤。”西木特走到床榻边,俯下身来仔细检查那菲脖颈上的伤痕,虽然肌肤上的青紫色痕迹还没有消除,但是淤肿的情况
已经好很多了,西木特从身上掏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塞到了那菲手中,“这是能够尽快治愈伤痕的药膏,你把它带在身上,记得每天都要涂抹。”
“嗯!”那菲点点头,从西木特手中接过了小木盒,顺手放在了枕边。
西木特看着那菲全身伤痕累累的模样,既心疼又难过:“那菲儿,法老的心早已封闭起来了,任何人都无法化解他积累了十多年的心结,你屡次尝试,屡次受伤,这是何苦呢?”
那菲很想反驳西木特的话,可是她又不得不承认,西木特的话的确有一定的道理,明眼人都能看出拉美西斯严重的心结,可越是这样,那菲就越想用自己的努力敲开他的心门,越不愿放弃哪怕只有百万分之一的希望。
见那菲不语,西木特以为她是默认了,于是继续着自己的劝说:“那菲儿,不要再尝试了,跟我回底比斯,我会用尽我毕生所学的医术,为你治好所有的伤,你不用再卷入莫名的争斗事件中,平安快乐地过日子。”
“西木特,你的医术或许能治好我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但是我心里的缺憾,你是永远都弥补不了的。”见西木特不再兜圈子,那菲抬眼看着他,将自己心底的想法说给他听,“拉美西斯一时认不出我没关系,就算是为了莫叶塔蒙,我也要坚持留在有拉美西斯和莫叶塔蒙的地方。”
“可是法老已经下令不准你再进入王宫,你要如何待在莫叶塔蒙公主的身边呢?”
“我不能进入王宫了,这是拉美西斯下的命令吧?”那菲怔怔地重复了一遍西木特的话,对于这个现实并不意外,对于拉美西斯的不信任,她只是苦笑了一下。
想当初,她和拉美西斯分分合合好些年,最后才算是排除困难走到了一起,如今,她想要找回拉美西斯的真心,一个人单方面的努力,难度会远高于当年相恋的难度。
“即使是这样,你还是不愿意改变心意吗?”西木特原以为那菲会对这样的命令感到异常震惊,但是出乎他的意料,那菲似乎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这一点小困难就将我打败的话,那我也太不堪一击了。”那菲屈起双腿,伸手抚上了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双脚,动作虽然轻柔,但是眼神却是无比地坚定。
“我发现无论是什么时候,我永远无法说动你。”看着那菲无言的举动,西木特对于她的决定除了钦佩,更多的是无奈,多说无益,他转过身去,缓步向门口走去,“每年法老生日的时候,我就会到比·拉美西斯来述职,之后就会返回底比斯,我仔细想过了,你脸上的伤用普通的药物是治不好的,我要回底比斯去查找药典,等我确认需要用到哪些药材之后,再行为你医治。”
“西木特,谢谢你了。”那菲抬头看着站立在门口、身形高大却萧索落寞的西木特,心里闪过一阵难言的心疼,“还有,很抱歉。”
“你不用说抱歉,其实很久之前,我就知道你的选择是什么,只是我还在傻傻地等待,期盼你可以偶尔回头看我一眼。”西木特背对着那菲,低沉着嗓音说道,“虽然知道你不会抽哪怕一眼的时间来注意我,可是我对你,始终是放心不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你不用觉得抱歉。”
西木特说完就拉开门走出了房间,那菲的目光默默盯着他消失的方向看了许久,在心里说了无数遍抱歉,但是自己的决心,反而因为西木特的阻挠,而更加坚定起来。
4、
那菲一连在床榻上休息了好几天,脖颈和脚上的伤都有了很大起色,虽然身体的状况好了很多,但是整日都困在床榻上,不能入宫去见莫叶塔蒙,拉美西斯和西木特的纷扰事情在她脑海中不停打转,让她愈加气闷。
这天,难得下床的那菲正在窗前逗着关在笼中的飞飞玩,突然蕾莉尔朝着那菲的房间跑来,因为跑动而变得红扑扑的脸蛋上洋溢着十二分的兴奋,她身后还跟着两个抬着什么东西的侍女,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蕾莉尔,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啊?”蕾莉尔跑到那菲身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那菲伸出手来轻轻抚着她的背部,让她尽快平静下来。
“那菲,父王母后给我写信了!”蕾莉尔顾不上疲累,招呼身后的侍女将她们抬的东西拿进来,侍女依言而行,那菲定睛一看,她们抬的是几块略显笨重的黏土板,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你这么兴奋!”蕾莉尔拉着那菲一起凑近黏土板,那菲看着黏土板上字字句句饱含关切的话语,不难明白蕾莉尔为何会如此高兴了。
“不止如此哦,图德哥哥也给我们写了信,你一封、我一封!”蕾莉尔小心翼翼地拿开放在表面上的黏土板,将第二块黏土板放在那菲面前,顿时一封字迹龙飞凤舞的信映入了那菲的眼中,是图德写给那菲的信——
“那菲,好久不见了,你最近过得还好吗?我最近要忙的事情很多,所以拖到现在才给你寄信,你该不会怪我吧?别忘了我们曾经许下的约定,如果有什么重要和紧急事情,一定要跟我说哦!——关心你的图德”
那菲看着图德像朋友一样亲切的书信,心里暖暖的,明明只是一封很平常的书信,但不知道怎么的,那菲的眼眶都因为这封书信而湿润了起来。
“好啦,我已经把图德哥哥的信转交给你了,别忘了,你要是有什么急事,一定要跟他联系哦!”蕾莉尔看着那菲动容的反应,在一旁怂恿她给图德写回信,“那菲,你到埃及之后吃了这么多苦,写信给图德哥哥说说吧,也许心里会好受一些!”
“嗯,我会的!”那菲伸手擦了擦泛着湿意的眼眶,小心地将黏土板拿起来放在书桌上,等蕾莉尔带着侍女离开之后,那菲从书桌上拿出芦苇笔和莎草纸,心里积压已久的郁闷像是得到了宣泄口一样,她想都不想就用笔在莎草纸上奋笔疾书起来——
“图德:拉美西斯已经不认识我了,而且还一再地打击伤害我为了和他相认而做出的努力……我为了回到埃及而承受的痛苦,在他决绝的否认中变得不名一文,我好想你,我好想回赫梯。——那菲”
那菲看着莎草纸条上略显潦草的字迹,她站起身来长舒一口气,就在她准备将卷好的小条栓到飞飞的脚上、让它带回赫梯的时候,莫叶塔蒙可爱的笑脸突然毫无预警地浮现在那菲的脑海中,这让那菲栓纸条的动作为之一滞。
那菲将莎草纸条再次打开,看着上面因为发泄似的话,想到需要人陪伴和照顾的莫叶塔蒙,突然觉得自己很不负责任,她顺手将小条压在了飞飞喝水的小杯子下面,打算放弃向图德诉苦和求救的念头,她另外写了一封正儿八经的信,将它交给蕾莉尔的侍女,算是对图德来信的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