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忌日。
那当然是骗她的。
每年的这个时候,的确是某个人的忌日,但却并不是云妨的生日。
可雁姨希望她能记住这一天,因为她不能将云妨的真正身世如实相告,便只能以这种方式,将她与她的母亲联系在一起——
今天,是她母亲坠崖的日子。
这些年来,雁姨总是喜欢在这一天,准备许多成双成对的东西,然后一个人走到道观后的悬崖边,留下一半,将另一半丢入深谷。
云妨大约是知道这一点,才会特意去买了一对凤钗吧。
想着种种往事,雁姨慢慢的走到了悬崖边,望着脚下深不见底的悬崖,垂着眼眸,分开了那一对凤钗。
她伸手一松,手中的那支凤凰,便已永失其伴。
……
宴席上,那衣着华美的侍女,将云妨引到了自家主人身边——那是这个宴席上,身份最高贵的女性——端王太妃。
虽说是太妃,可她今年也不过只有三十多岁,保养得宜,因此看起来极为年轻。
她年少入宫,与先帝老夫少妻,颇得宠幸,后来在先帝驾崩之前,生下一个皇子,免于殉葬。又因为皇子过于年幼,未曾卷入夺嫡之争,对太子没有造成威胁,而被当今太后,当时的皇后所放过,获封端王,
她随着儿子一起外出建府,成为了端王太妃,日子过得好不逍遥。
她这一生都未吃过什么苦头,性子温柔天真,只是过于溺爱自己的儿子,结果如今满京城都知晓端王是个荒唐无状的浪荡家伙,整日厮混在青楼,为了花魁与人争风吃醋,打架斗殴,极不像话。
每次端王闯了祸,她都苦着脸跑来找雁姨倾诉,也不知道怎么的,只要看着雁姨沉静秀丽的面容,听她用不同于一般女子温婉柔和,反而略带沙哑的磁性嗓音说话,端王太妃心中的忧虑就会慢慢平息下来。
她自觉自己应该是雁姨最亲密的朋友了,却还是有很多事情,雁姨守口如瓶,不肯相告,这叫她感觉十分苦闷。
于是端王太妃便向着云妨问道:“云妨,你雁姨又去悬崖边喝酒了?”
云妨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呀,太妃娘娘,您特地为我举办的宴会……”
但端王太妃却没什么架子道:“没事,这么多年,她还对自己的姐妹念念不忘,可见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我有这样的朋友,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高兴呢?再说了,这个宴会是我非要举办的,你雁姨一直都不同意……她不生我的气就好了。”
“不会的不会的,太妃娘娘也是一片好心,雁姨怎么会生气呢?”
见她如此乖巧,端王太妃不禁握住了她的手,拍了拍道:“你生的漂亮,又如此懂事,我与你雁姨又情同姐妹,我近些日子呀,时常在想,要不咱们亲上加亲,叫我儿子娶你为妻吧?”
云妨微微一愣,随即猛然一惊:“这!?这怕是不合适吧?我身份低微,可是太妃娘娘却是皇亲国戚啊。”
“这有什么,他不过一个无权无势的闲散王爷,还能娶什么天骄贵女不成?我也是个平民女子,要我说呀,身份门第什么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性情相投,只要他喜欢,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我,我……”云妨张口结舌,想到端王宇文星的风评,心里简直是百般不愿,一时半会却又找不到合适的拒绝理由,好在这时,雁姨的声音在一旁冷静的响了起来,解救了她道:“不要胡闹了,立雪。”
章立雪是端王太妃的闺名,如今普天之下,能这么称呼她的,也就只有雁姨一个人。
闻言,端王太妃放开了云妨的手,忍不住嘟嚷道:“我是真心这么想的嘛!你要是同意的话,我下回便叫他过来,让云妨见见——我知道他在外名声不好,不过那张脸还是可以看看的。”
“哈,哈哈哈……”云妨干笑着,听见雁姨叫她回房更衣,然后出来敬酒,便连忙跑走了。
她走了,端王太妃才看着雁姨道:“你那个小姐妹,究竟是什么人?我怎么觉得你看起来不像是祭奠姐妹,倒像是祭奠自己的丈夫呢?”
雁姨垂下眼眸,坐在她的身边,语气淡淡道:“你又在胡说八道。”
“我才没有胡说,你看你,每年一到这个时候,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特别强烈的寡妇感。还有,你为什么给云妨取名为云妨?别人家的女儿,哪个不是希望她如珠如玉,如星如月,就你,给女孩子取名云妨——什么云妨呀?那么悲凉!”
“你之前不是还说这个名字别致好听吗?”
没读过什么书的端王太妃被戳破了自己没文化的事实,一时语塞道:“我……我回去问了我儿子!才知道这个名字原来有别的含义!是叫什么来着……”
她皱着眉头,支支吾吾想了半天,也没能成功想起来。于是端王太妃扭头看向了身旁的侍女,下令道:“宗妹,我叫你背下来,你背了么?来,背给阿雁听!”
雁姨叹了口气,知道宗妹也没有读过书,“你别难为人家。”
但宗妹却笑了笑道:“雁女冠,您可别瞧不起人,这首词叫《西江月》,咱们娘娘下令,我可不敢不从,您听我背给您听。”
雁姨不说话了。
宗妹便道:“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夜来风叶已鸣廊。看取眉头鬓上。酒贱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中秋谁与共孤光?把盏凄然北望。1”
“你说说,”端王太妃满意道:“人家月亮在天上明亮的好好的,你偏要人家被云妨干嘛?”
雁姨默默地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言简意赅道:“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