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存琅是知道兰妱的。
当然不是知道她是自己女儿的那种知道, 而是满京城的官员, 勋贵世家哪个不知道当初的郑次辅,现如今的太子殿下, 原本女色不侵, 十几年来都是后院空虚, 结果突然就开始独宠一个兰家养的族女, 先是收回了后院做妾侍,然后又替她请封成了有诰命的侧室夫人,现在更是已经成了他的太子良娣,还是东宫唯一的女人。
更何况这位夫人,太子良娣过去一年多虽然多是闭门不出,但她自嫁给太子之后满京城有关她的流言蜚语就都没断过。之前外面还盛传太子殿下不育, 她腹中的胎儿是三皇子殿下的......偏偏那三皇子殿下对此还闭口不出声, 不承认也不否认,显见得对她还颇有情意。
满京城的士族勋贵世家对这位娘娘感官好的大概也没几个。
不少人甚至感叹,太子殿下一世英明,怎么竟然就在女色上栽了个跟头。
兰家女狐媚的功夫就这么厉害?
顾存琅秉持着为人君子不论人是非的品德,对此自然不作评判,但人总有直觉的喜和厌, 他原本对这位娘娘也是不喜的,或许心底深处亦有鄙薄也不一定。
但那是在知道这是他女儿之前。
人的心就是如此之偏。
他知道她竟然是自己的女儿, 自己流落在外毫不知情的女儿,从小受了那么多的苦,被人那样的造谣欺辱, 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只觉得又是心痛又是愧疚,现在对上她清澈带了些微微讥讽的眸子,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心堵得都快要喘不过气来。
“夫君。”
顾二夫人看到突然出现的丈夫,一时又是惊惶又是害怕,又有点想像往常一样从他那里寻求依靠。
顾存琅听到唤声,看向自己的妻子。
“夫君,我不是,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我害怕,当初你不在......”顾二夫人的眼泪像是流不尽似的。
顾存琅看着她的眼睛简直要喷火,带着从没有过的失望,厌恶和震惊。
当初我不在,你把孩子送人,我可以理解,可是为何我回去接你之后,我们成亲之后,大夫说你是因为之前不知是生产还是小产伤了身子,才致子嗣艰难之时,你却不肯跟我说实话,而是跟我说我走之后,你有了身孕,但因为日日难过恐惧,就在月份已经很大的时候小产了,这才伤了身子。
因着此事,令得他心中愧疚多年,但凡有什么事也会尽量容让她。就是他不喜她的性情,也觉得那是因为当初那些旧事才使得她性情大变,错也错在他无能,让她受了好几年的苦。他初初认识她时,她并不是这个样子。
那个是她自己的亲生女儿。
她怎么能瞒下了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在火坑里煎熬,自己还每日里幽幽怨怨的,只是沉浸在母亲大嫂对她的不好,看不起她的自怜自艾之中,她怎么能在此刻面对女儿之时还说得出“她现如今受的罪都是因为这个女儿”这种话?怎么还能哭着说出让被她抛弃,扔进火坑的女儿还她的生恩这种话?
不过顾存琅的怒火对上她哀哀戚戚的模样很快就变成了自厌,然后转开了目光。
因为,大概最没有资格责怪她的就是自己,所有事情的源头也都是,当初他就不该在婚礼前行了大错,后面又因为他的无能才把事情拖了那么久才回去娶她。也是因为他的疏忽她说小产就是小产,而没有去深查。
她在他面前一直都是温柔良善妥帖的。
母亲和大嫂不太看得上她他也一清二楚。
他心中却因为太过愧疚,所以一向纵着她。
可以前他有多愧疚,现在受到的冲击和打击就有多大。
他捏着拳头的手在颤抖,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有些僵硬地对自己妻子道:“你先下去吧,让我和娘娘说几句话。”
“夫君!”自己丈夫对自己向来都是温柔体贴的,这还是顾二夫人第一次从他的眼中看出了冷淡,疏离,甚至厌恶,最后好像甚至看都不愿再看她。她只觉得一阵恐慌袭来,是的,这就是她最害怕的,一直害怕和恐惧的,只要认回了这个女儿,她的丈夫就会和她离心。
因为第一次她瞒了他,那后面就得一直瞒下去。
那时她为何要瞒他呢?哦,是她母亲劝她的,跟她说,那顾家本就不喜她,她若是再未婚先生女,那顾家定然不会再允许她入门,最多只能是一个良妾了。
她知道的确如此,所以便把此事瞒下了。
只要开了个头,后面就顺理成章的,只想死死把那件事摁住,她甚至真的怨恨过,当初兰家死的那个为何不是她生下来的那个,而是另一个,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
“夫君,我......”
“下去吧。”顾存琅声音僵硬地重复道,从眼睛挪开,再也没有看她一眼。他知道始罪是自己,可却也没办法面对这样的她。
顾二夫人如堕冰窖,可是面对这样的顾存琅,她最终也没敢胡搅蛮缠,而是眼中含泪,惶恐地退下了。
最后临走之前她还眼带哀怨和愤恨地看了一眼兰妱。真的,兰妱没有看错,她真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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