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知道?”云未央开口,声音极轻。
秦夜却是一下被她这句话震得说不出话来,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嗡”地一声炸开,云未央这回答,分明也是在他意料之中,可亲耳听到,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秦夜棺材板似得杵在那,良久,才长长叹了一口气,有点呐呐的开口:“嫂子你既然知道,为什么又……”
为什么又要带走小宝?
为什么又要这么相爱相杀?
云未央目光有些放空,苦笑了一声,略微苍白的唇仿佛是擎着隐忍压抑的苦衷,她眸底一片荒芜,只是不再有戾气,好似霍庭骁的昏迷,已经夺走了她体内所有戾气,有那么一丝白光,透过遮天蔽日的黑暗,于是黑暗裂开一条细缝,这细缝逐渐延伸,像是被干涸龟裂开的大地。
云未央:“你听过这样一句话吗?”
秦夜仓惶抬起脑袋,有点不安的看着云未央,他本来以为云未央会发狂会失控,可是没有,云未央平静得有点过头了。
而这样的平静,显得有些太过诡异和不正常。
秦夜的视线牢牢锁定着云未央,有些干巴巴的开口:“什么话?”
云未央竟然在这个时候突兀的笑了笑,放空的目光移向床上的霍庭骁,十数年的风霜雪雨,在她身上铸成铜皮铁骨,她以为自己坚不可摧,也不会被任何人左右,可现在这男人生死未卜,她才陡然发现,自己或许一开始就错了。
她错估了这个男人在自己心底分量,她其实从来都没说过,她宁可自己死,宁可自己万劫不复,永远坠入黑暗深渊,哪怕余生是要一个人孤独终老,她也没想过要伤他半分。
她这心里,血脉里,乃至整个魂魄,装得都只有霍庭骁,他死,她又怎么活得下去?
云未央终于是勾了勾唇角:“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秦夜猝然听见她这句话,心里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不及他开口接话,耳边忽然又砸来一句,“可我不是在凝视深渊,我就是深渊。”
秦夜彻底懵了,“什么?”
为什么他突然觉得,他嫂子这状况极不正常??
云未央抬起手掌,将脸颊埋进掌心,良久,才哑声开口:“你们是不是都以为,如果霍庭骁有什么不测,我会很难过,甚至做出什么很过激的行为?”
秦夜咽了下唾沫,喉咙干涩得像是跋涉千里的旅人,他硬生生逼着自己挤出来一句:“不是的,嫂子……boss他不会有事的……你也不会有事的……”
小宝在的时候,云未央尚且还能保持几分理智,可是小宝现在不在,云未央整个人好像彻底的垮了。
云未央忽然摇了摇头,然后动作极其迟缓的拿开手掌,“我不会,如果他真的死了,我会忘了他,然后平静的度过余生,他这个人啊,什么都好,身边好像也是人来人往,可是如他死了,又有几个人会真正记得他?”
时间好像是被硬生生扯开一条裂缝,有人哭泣,有人难过,也有人生死未卜。
秦夜瞳孔骤然收缩,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云未央,几秒钟之后,他好像又忽然明白了什么,心脏猛地一抽,整个人僵在原地,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人这一生不过白驹过隙,短暂几十年,生死轮回本来都是不可避免,可除了那些被历史记录下的大人物,又有谁会长久地去记得一个陌生人?
有时候刻骨铭心的,不过是那么仅有的几个人,随后又被岁月无情的碾碎吹散,也许一别经年,再重逢时,早已经是面目全非。
秦夜的声音像是卡在了喉咙里,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如同坟墓一般死寂的房间里,终于响起一丝活人的声音,是云未央嘶哑如同某种弱小幼兽的声音:“你应该知道他户口本在哪吧?”
秦夜被她这突然其来的问题问懵了,只是本能的点了点头,回答:“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