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8章 从未忘记

    帝都，兰山别墅区。

    韩家。

    韩景礼刚结束完一个跨国视频会议，这段时间因为韩恒插手，韩氏集团内忧外患，公司上下，全都等着他主持大局。

    不分昼夜的工作，会议一结束，他便有些疲惫的往后靠在椅背上，修长手指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连轴转不停歇的工作，他的身体早就有些撑不住了，可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雪花卷着凛冽的风，吹得簌簌作响，韩景礼背脊忽然一僵，目光透过严丝合缝的玻璃看了出去。

    这是今冬的第一场雪，就这样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仿佛要将前尘往事都一并埋进地底，化为乌有。

    “韩总，稍后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您……韩总？”助理也是一身疲惫，眼珠里缠着浓重血丝，身上原本熨帖的西服也有些皱皱巴巴的，一看就是好几天没休息好了。

    韩景礼像是魔怔了似得，从椅子上站起来，声音极其嘶哑：“推掉，你先回去休息吧。”

    助理一怔，“韩总？”

    韩景礼摆了摆手，从兜里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支点燃，“我知道该怎么处理。”

    助理嘴唇翕动了几下，想说那个会议很重要，那位合作商也是好不容易才约到，可韩景礼忽然说推掉，他严重怀疑自家老板现在有点智障。

    韩景礼嘴巴叼着那支烟，什么都没再说，只是顺手抄起椅子上的黑色大衣裹在身上，走出了书房，然后下楼，去了后院。

    助理在那愣了半天，有点不知所措的走了。

    ……

    楼下，后院。

    韩景礼站在廊下，脚边散落着几颗烟蒂，他微微仰起头，细碎目光似乎是无神的望着天幕，脑子里，如浮光掠影一般闪现过许多往事。

    幼小的少年站在老式的宅子廊下，小小的身体有些发冷，明知道身体弱不能吹这样的冷风雪，否则又是一场大病，可他还是忍不住坚持站在那看雪。

    那是妈妈留给他唯一的印象，漫天大雪簌簌落下，中年妇人呆呆的站在窗前，看着那大雪落下，像是在等什么，又像是在缅怀什么。

    一切过往都已尘埃落定，可讽刺的是，这偌大世间，只有这冰冷的雪让他觉得不那么孤独。

    记忆中，小女孩跑进那纷扬的雪花之中，笨拙的堆起一个一个憨态可掬的雪人，一笔一划在雪渣上划出他名字。

    他曾经以为早已经将那些记忆抹去，只剩下报复，可每当他抬头看见雪花，心里就会难过，不甚浓烈，细碎而绵密，像是扎根在了他心里，稍微动一下，就是血流成河。

    “景礼哥哥……”

    小女孩堆完雪人，像是求奖励似得跑过去，藏起冻得通红的小手，脸颊上挂着干净澄澈的笑容，这笑容，曾伴着他度过人生最阴冷黑暗的岁月，可他最后，还是把她弄丢了。

    记忆好似与现实重叠，那清冷的小院子里，小小女孩依旧在那堆着雪人，幼小少年也并不只是看着，她用真心待他，他觉得自己无以为报，于是用真心还她。

    如果人生能够永远停留在记忆之中最美好的岁月，他宁可后来一切都没发生过，他没有亲手将她推开，也没有卷入那些名利纷争的诡谲阴谋之中，他只是她的景礼哥哥，一生一世，护她周全。

    可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人生在世，哪有那么多如果？

    直到指尖的烟头燃尽，灼烧到他手指，他这才从回忆里抽身出来，眼前一片空茫，和记忆里的场景全不一样，韩景礼觉得心脏仿佛是在这一瞬间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疼得他险些哭了出来。

    自从妈妈去世之后，他跪在那冰冷的尸体前，悲恸的大哭过一场之后，他就再也没哭过，可是此刻，这一瞬之间，好似一切尘怨都如这雪花散尽，多少刻骨恨意都已经随着悲欢离合被抹了个干净。

    韩景礼扔掉手中烟头，迈开修长大腿，走进院落之中，雪已经下了好几个小时了，地面上堆积了厚厚一层雪渣，他蹲下身，修长手指触碰着冰冷雪花，就像是触动到被他一直隐藏着心底最深处的记忆。

    记忆顷刻间四散开来，蔓延至他四肢百骸，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他从未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