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遭到父亲数落,刘雅芳完全没法理直气壮地回对他,只能低下头,侧着身子从他身旁走进了卫生间去。
刚坐下拿起一件衣裳来搓,母亲也走进来了,对她说:“阿芳,你莫洗衣裳了,让我来洗。你去上街买菜吧,我给你三十块钱,省得你在家里耳朵老不得清静。”
“好,好,我去,我去。”刘雅芳当下喜形于色,欣然站起来,用水净了手就从她手上接过钱,快步走了出去。
父亲仍然站在门外,眼睛盯着她那有些喜滋滋的脸儿,阴冷地说:“你莫一下把三十块钱花完了,我们可没有那么多钱给你乱花。”
“我知道,我知道,只要买够了一日吃的菜就得了,能剩多少算多少。”刘雅芳赶忙回答说,头也不抬地离开了家。
来到街上,她原本低落的情绪才变得愉悦了一些,因为她每次来到街上,不仅不会再受谁责难,相反还会看见不少年轻男人含情脉脉或者色迷迷地瞧向她的目光。有个别十分露骨的,还会嬉皮笑脸地凑近来向她献殷勤,称她“靓妹”、“美丽的小姐”,想邀她去酒店吃饭,或者带到哪儿去玩,给她的虚荣心以很大的满足。要不是她的初恋找错了对象,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找到司马刚,给他玩弄以后又遭他遗弃,以至到头来不仅不能像别的年轻女子那样享受到嫁了个好丈夫的幸福快乐,还越弄越糟,再找不到好对象了,连那个在刑警中队工作、打败过凌帆的男朋友彭林杰,在凌帆杀害刘雅平后,以她身体肮脏为由,而最终与她分了手,再也不来见她了。想到自己这一辈子可能会再没有机会找到理想的丈夫了,刘雅芳的眼里便由不得汪上了眼泪。
来到菜市场,到处都闹哄哄的,有一个摆着香水卖的临时摊档,高音喇叭不停地吹着,不停地叫着。
刘雅芳对卖其他东西的地方都没有多注意,她只径直走到卖菜的地方去,那儿是很脏的,到处流着污泥浊水,丢着废纸、菜叶,发出难闻的气味,但却是最热闹的所在。她在挤挤插插的人群中东奔西跑。买了两根鲜嫩的藕,一尾活泼的鱼,半斤猪肉和半斤猪下水,以及一扎菜花、两棵黄芽白,还有半斤小葱。本来这么多菜已经够一家五口吃了,但经过卖鲜虾的铺头时,看见那些大虾很生猛、很可爱,虽然一斤要三十块钱,她也一时头脑发热的买了二两半。
提着菜离开市场,刘雅芳才有些后悔起来:父亲叫她莫把给她的三十块钱全买完,可她就差点儿把那钱买光了,回去以后一定会给他骂!
于是她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了家,很怕与坐在客厅里的父亲的眼睛相对。她尽量避开他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厨房把余钱一元一角交回给母亲,母亲说:“呵,你真的买了这么多钱啊?”
“虾太贵,我不买就好了。”刘雅芳很懊恼地回答。
“唉,你呀!要叫你爸知道,又不知会怎么骂你。还有你阿嫂那张嘴……”母亲压低声音责怪她说,把钱收了过去。
刘雅芳重出厅房时,父亲阴沉着脸儿说:“你真是一个外面光的人,赚钱赚不到,花钱倒很会花,给你多多都花完!”
她想不到自己和母亲在厨房里把声音压低了说话也会叫他听见,真是觉得憋气。尽管母亲在一旁护着她,高声说:“算了,算了,她那是拿钱去买菜,又不是乱花,你骂她那么多做什么呢。”父亲仍然继续说:“如果她不快些找到事情来做,只这样乱花钱,我就要再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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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十一点钟时,唐鲁立和曾小丽一起去医院探望岳母。曾小丽抱着女儿,唐鲁立则手提一个篮子那篮子里放着一盘鸡汤和一些碎鸡肉。
今日曾小丽穿着一套素雅的衣裳,浅蓝色,不如穿鲜艳的衣裳时俏丽,但跟街上遇见的每一个女人相比,她都是显得更秀美、更出众的。
唐鲁立为她是自己的妻子而感到骄傲和自豪,不时忍不住朝她脸上望。可她却双眉紧锁,闷闷不乐,不知是为母亲得重病担起心事,还是为拿不出更多的钱给母亲治病而感觉懊恼。他很想找出什么有趣的故事来逗她快乐,可是搜索枯肠也找不出一个来,只好作罢。
卫生院离他们住的工程队大院有一里多远,他们不舍得花钱坐车,便步行去。路上他们遇见了同大院的邻居赖群提了一些茶。想到她去年满五十岁时退休,今年已经领四百多块钱退休金,比同大院任何一个给人打工或者做其他事情的人都领得多,便由不得生羡慕之心:她三十岁上和工程队的老陈头结婚的时候,是个给沙场打临工的人,老陈头也还是个工程队的普通砖工。到她三十六岁时,老陈头当上了工程队当时的副队长,先让她和本队老区、老文的老婆一起进本队做临时工,再过三年就搞到了指标将她转成正式工,而老区、老文老婆则同时双双给辞退了。结果她到了五十岁上顺顺利利地办成退休手续,每月拿到四百多块钱退休金,老区、老文老婆则还没钱拿……
唐鲁立两口子继续往前走了不远,又遇见了史委员。史委员也是和妻子一起在街上走的,他妻子的容貌跟曾小丽相比相差不远,在安都镇上也属于那种还算得上有几分姿色的年轻女人之一。
唐鲁立主动跟史委员打招呼,史委员把脸儿转向了他,但却神情冷漠,没有回应他,叫他走过去以后心中由不得有些不平。
唐鲁立和曾小丽来到了卫生院,进曾母留医的316病房时,几个医生、护士正用肾超声波给她检查身体,不过很快就完了,其中的一个医生告诉守在一旁的曾抒铭说:“老曾,你老婆只要不再发生抽搐,暂时没什么大问题。”
说完他们就收拾好一些轻便的检查器具,相跟着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