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更衣,程岱和程岚则歇一歇就要赶去学府,沈鹿由新配来的小芸伺候着,准备回自己的院子。
只是在回去的路上,程岐追上她,喊道:“嫂子!”
沈鹿回头,瞧着那人。
“阿岫?”她将手里的绒盒交给小芸,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情忘记交代了?秋白和太衡要去学府,你现在赶去门口,兴许来得及。”
程岐摇了摇头,停下来道:“我不是来找大哥的,我是来找你的。”说罢,一把夺过小芸手里的黑绒面的锦盒,作势就要打开。
沈鹿的脸色果然突变,下意识的按住程岐的手:“……别。”
程岐眼底谨慎,低低的问道:“怎么了?”
沈鹿迟疑两秒,旋即故作讪笑道:“没……只是…”哎了一声,“不过是冯宜的恶作剧罢了,她……送了我一件小衣,玩笑而已。”
“玩笑?”
事到如今,程岐如何会相信,只拿开沈鹿的手,说道:“既如此,嫂子的小衣我也是能看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她一把打开那锦盒,瞳孔却是骤然一缩。
那盒子里面空荡荡的,只在正中间摆着一柄木篦子,那篦子用料考究,做工精致,一看就是专门做来送礼的,平日里用不上。
但这不是重点,如果没有注意到其中的一个小细节的话,还真以为冯宜是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呢。
那木篦子的最左边,断了一个齿儿。
程岐听府里的老人说过,这给新婚夫妻送断了斥的篦子,是为诅咒,为的是咒这对新婚夫妻生下来的第一个孩子便夭折。
一般都是掰断了,趁那对夫妻不备,藏在日日同眠的枕头里,像冯宜这样光天化日之下送人的,还是第一次。
程岐的脸色秒趋铁青,没想到冯宜这样的人,背地里竟会做如此事情,怪不得方才在吃早饭的时候,沈鹿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如此诅咒,难为她没有发作。
等下。
程岐看到,那盒底有一道清晰的手指印儿,好像是取东西时划得,可她的指甲也不长啊,眼珠一转,她对沈鹿道:“这里面还有东西是不是?”
沈鹿的脸上已经没有为了维持的笑了,摇了摇头,低低道:“什么都没有了。”
“别骗我,拿出来给我看。”
程岐有些命令性的说道。
沈鹿还在迟疑,一旁的小芸却忍不住了,劝阻道:“少夫人,还是把那东西拿出来给大姑娘看一眼吧,别自己一个人憋着。”
沈鹿这才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把那东西拿了出来,是一叠纸,摸上去有些厚度和质感,打开来一看,原是一张海捕文书。
上面有着沈鹿和她师父的画像。
冯宜这是在提醒沈鹿,要意识到自己的出身,也是为了侮辱。
“有意思。”
程岐被气乐了,不住口的说道:“好一个大家闺秀,望门贵女,没想到这冯宜显赫的人前,也有如此不堪的人后,居然拿这些东西来羞辱你。”
“罢了。”
沈鹿无奈道:“她绞尽脑汁都没能嫁给秋白,我一个人女贼出身,竟然得了秋白平妻的位分,她自然恼羞成怒,我且忍下,不与她一般见识。”
“你是好脾气,我可不行。”
程岐冷淡道:“你放心,这口气我一定会帮你出的。”
程岐的行事作风人进阶石,沈鹿生怕那人因为自己而鲁莽,忙道:“别,为了我去得罪冯宜,不值当的。”
“为何不值当。”
程岐道:“你现在是我嫂子,也就是我们程家自家人,为自家人出气,如何都是值当的。”拿过那梳子,在小芸的惊呼声中折断,然后道,“冯宜的诅咒手段不堪,我却不和她以牙还牙,听说朝廷又给锡平九城各自分配了幼羊,那冯司马不是想要以冯宜的名义领一份儿吗,我却偏不让他如愿。”
话说今天程岐这样自然的叫自己嫂子,沈鹿还是有些诧异的,毕竟自己和她的几次初见,过程都不是很愉快。
只是没想到,婚后竟这般不同。
更没想到,程岐这样的大户出身,会对自己一个女贼一视同仁,不但未露丝毫鄙夷轻蔑之意,还处处都是恭敬的态度。
沈鹿的心里暖暖的,这才觉出一家人的好来,便道:“养羊是大事,但若是能养的让朝廷满意,也是极大的好事,你要是想去做的话,就正当的去做,千万别因为要跟冯宜置气,而如何如何,耽误了正事。”
程岐点了下头,又道:“那就正经养羊,顺带气一气冯宜。”
沈鹿扑哧一笑,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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