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扎着两个羊角辫,头发油亮,小麦肤色,穿着很朴素的棉布衣袍,上面有十几个颜色不同、大大小小的补丁,针脚细密,衣服浆洗的很干净,衣袂边缘,磨出了一些发白的毛边。
她正在蹦蹦跳跳地挥手,依依不舍地向战舰上挥手。
小丫头面容和韩不负有几分相似,皮肤微黑,不能算是美貌,但五官很周正,颇为秀气。
“是韩不负的妹妹。”
凌迟道:“她身边那位妇人,是韩不负的娘。”
小丫头旁边,站着一个看起来很憔悴的老人家,衣着更是寒酸,粗布荆钗,头发灰白,腰身有些佝偻,有点儿浑浊的眸子,牢牢地盯着战舰上,身着军服的少年,有着粘稠的化不开的担忧和关切。
林北辰有点儿意外。
和老韩关系这么好了,还从未见过他的家人。
这家伙,也不交代一下。
“你是不是在想,韩不负的父亲,为何没有来送别?”
凌迟又问道。
林北辰笑了笑,随便地道:“莫非是在城里上工,苛刻的老板不给假?”他隐约知道,韩不负的家庭条件,并不算好,是贫民阶层,家人都在城里打短工。
凌迟道:“因为他的父亲,十年之前,战死在北境了。”
林北辰瞬间呆住。
凌迟短短的一句话,就像是一股电流,让林北辰在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仿佛是被高压电击中。
而这时,战舰的汽笛声长鸣起来。
庞大犹如金属怪兽一样的舰身,微微颤动。
凌迟身形凌空飞起,宛如一道长虹,跨越千米的距离,落在了战舰上,与韩不负并肩而立。
他没有再看林北辰。
而是轻轻地拍了拍韩不负的肩膀,道:“他和你不一样,给他一点时间。”
韩不负从岸边收回目光,重重地点点头。
“战舰走海陆,需十五日的时间,才能抵达河武,然后再陆行十日,方可进入北境,这十五日时间里,操练演武,一日不可停歇,你们已经是帝国的士兵,必须做到令行禁止,明白了吗?”
凌迟的声音不大,但却盖过了汽笛声和海浪声,传到了每一个新兵的耳朵里。
“是,长官。”
新兵们大声地道。
“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第三十七期的云梦兵,韩不负就是你们这些人的指挥官,他的话,就是我的话,他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明白了吗?”
凌迟又道。
韩不负
吃了一惊。
自己一来就当官了?
这些新兵里,可有好几个,年龄比自己大,家族比自己显赫,实力也比自己强。
新兵们看着韩不负,条件反射一般地大声道:“是,长官。”
轰隆!!
汽笛长鸣,战舰驶出了港口。
金属舰身威武,在港口上无数道关切和担忧的亲人目光注视之下,逐渐加速,在蔚蓝色波光粼粼的洋面上,划出一道久久不曾消散的白色痕迹,最终驶入了茫茫大海之中,消失在了海平面上!
一直目送战舰消失,林北辰才从失神的状态之中,缓缓地回过神来。
怪不得老韩如此坚决地要去参军。
他是要将父亲没有走完的路,继续走下去吗?
“天越高,心越小,不问因果有多少,独自醉倒不求有人能明了,一身骄傲”
熟悉的旋律在林北辰的脑海里浮现。
毅然从军远去的韩不负,才是真正的一身骄傲啊。
他叹了一口气,转身主动来到了小姑娘和妇人的面前,道:“伯母,小妹妹,你们好,我叫林北辰,是韩学长的同学。”
妇人眼神中带着拘谨和局促,有点儿手足无措地道:“林少爷,您您好。”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妇人,和大多数云梦贫民一样。
小姑娘怯生生地拉着母亲的衣袖,盯着林北辰看了两天,眼睛突然明亮了起来,脸蛋儿上下意识地露出笑容,道:“啊,我认识你,你是那个冠军,哥哥的队友,大家都说你是英雄。”
林北辰脸红了。
“我不是什么英雄。”他轻轻地抚了抚小姑娘的黑发,道:“你哥哥才是真正的英雄小妹妹,你叫什么,今年多大了?”
“我叫不悔,韩不悔。”
小丫头认出林北辰之后,还想不那么怕了,脆生生地道:“今年十岁了。”
十岁?
林北辰心中一颤。
凌迟说,韩不负的父亲,十年之前战死。
也就是说,当年韩不悔在襁褓之中时,他的父亲就已经奔赴前线,为国捐躯,而韩不悔打从记事起,就没有见到过父亲的模样吧。
那个时候,韩不负也才四岁多一点而已。
不负不悔。
这四个字,又蕴含着什么样的情怀啊。
“伯母,不悔十岁,已经可以上学了,不知道她是在那个初级学院就读?”林北辰看向韩母,下意识地问道。
“我还没有上学呢。”
韩不悔抢着回答,眼眸里闪过一丝暗淡,道:“之前家里太穷了,交不起学费,不过现在好了,哥哥拿到了天骄争霸的奖金,还有参军费,娘已经答应哥哥,送我去学院上学。”
林北辰道:“有没有兴趣来我们第三初级学院?”
韩不悔兴奋地道:“是哥哥的学院吗?想去想去不过,我们已经搬家了,不在第三学院的学区,而且听说第三学院的这次招生,条件要求极高,我基础太差了,还很笨,怕是通不过考核”
说道最后,小姑娘的声音就有点儿小了。
捏着衣角的样子,懂事的让人心疼。
林北辰微笑起来,道:“没事,只要你想来第三学院,就包在大哥哥我的身上,我一定给你拿到名额,基础不好也没有关系,大哥哥帮你补习,怎么样?”
“真的吗?”
杨不悔扬起黑黝黝的小脸蛋,亮晶晶的大眼睛里,满是兴奋和激动,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和我哥哥关系很好吗?”
林北辰笑了。
“你哥哥是我最好最好最好的朋友。”
他语气坚定地将‘最好’两个字,重复了好几遍。
至于他是不是韩不负最好的朋友,林北辰心里并无把握。
“那怎么使得”
韩母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连忙推辞着。
林北辰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道:“伯母,您不用推辞,老韩出发的时候,专门找过我,托我照顾不悔妹妹和您,以后啊,您在这云梦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我一定给您办的妥妥当当的,我和老韩是铁哥们,您别见外,把我当您半个儿子就行。”
“还有我,还有我,我也是老韩的好朋友”
白嵚雲跳着脚道。
米如烟和岳红香也都笑了。
韩母惊讶于沉默寡言的儿子竟然有这么多的朋友,有些开心,又有些伤感,局促地笑着,再三感谢。
落日夕阳,照射在海面,也照射着港口。
数千名送别的人,站在港口,望着远处消失的战舰,都处于一种奇特的沉默之中,久久不愿意离去。
谁也不知道,当这艘战舰,再一次返回云梦港的时候,今日被它载走的年轻人们,又有几个能活着乘舰而归呢?
夕阳如血。
港口沉默人们的影子,被夕阳拉的老长老长。
他们的身后,留下一片长长的身影,就仿佛是一道矗立在这片海岸线上的钢铁城墙一样,足以抵挡任何力量的无情冲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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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争夺书房失败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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