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隋珠紧紧握着帷帽,原本葱白的双手布满着红疹,在黑色的帷帽边沿格外明显,吸引了虞定的目光。
他看着这一双独特的手握紧又松开,如此反复几次,但是这双手的主人始终没开口,似在犹豫不定。
不知为何,他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刺眼,便开口道:“说吧。”
这简单至极的两个字,在这样的情况下,却给谢隋珠带来了一股莫名的勇气。
她再一次握紧了帽沿,这一下终于能说出话了:“虞公,不知可否屏退左右,我……我有一事向您禀告。”
此言一出,边上的顾不崩便瞪大了眼睛。
怎么的?怎么的?难道他们在边上只比空气多了点存在感,就已经影响到主公和谢姑娘了?
他作为无竟司的主事,是为主公打点所有事情的,必须在边上站着!
再说了,谢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但顾不崩接触过的人太多了,往往是缠绕枝突然变成了夺命藤,要是谢姑娘对主公不利……
顾不崩挺直了背脊,仿佛没有听到谢隋珠的话语,像柱子一样矗立不动。
当然,他完全忽视了主公武功比他还要厉害的事实,绝不会承认自己是很想听到主公和谢姑娘的八卦的。
虞定也如他所愿,并没有让他离开。
虽然他对眼前的姑娘有好奇心,也难得有那么一丝恻隐,但因为一个姑娘的话,而令贴身随从离开,这在他这里是不可能出现的事。
“好吧……”谢隋珠这样回答,其实也不意外眼下的情况。
刚才她只是习惯了地方,不愿意让别人听到将要说的话。
但转念一想,能在虞公身边伺候的人,都必定是其所信任看重的,既如此,她的话当然可以听的。
“虞公,我有一事相求。我……我想投入您的麾下,愿为您效犬马之劳,求虞公护佑我们姐弟!”
许是因为真的无路可退,许是真的已经豁出去了,此刻的她,目光直直看向虞定,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怯懦与闪躲。
尽管她脸上布满了红疹,令人望之生厌,但是她眉目间的坚毅,却如黑夜萤火一样,是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这样的她,与刚才的柔弱犹豫不一样,倒符合他记忆中的她,敢在德兴驿回望他、敢在趋凤楼扔出椅子的姑娘。
他当真是很好奇,眼前这个姑娘为何会有这样的变化?
他更好奇的是,她为何会说这样的话?
她已经要了虞家的人情,他已经答应护着她弟弟三年了,难道这样还不够,须得连她自己也要算上?
不对,她才刚才明明说有事要禀告的,现在所说的绝不是禀告!
再者,投入他的麾下?虞家有六司,徐州大营有六曹,却没有一个位置是适合姑娘家的!
她所说的话,充满了怪异,但他相信她不是乱说一通,肯定是还有话没有说出来,于是他安静等待着。
只见谢隋珠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积聚勇气,随即继续说道:“虞公,实不相瞒,我是玉圭老人的弟子。我能为虞公聚金山宝藏,然而我怀璧其罪,求虞公垂怜!”
这一下,虞定的身子终于动了动,不再是先前那副万事不上心的淡漠样子。
他眼中精光大盛,牢牢盯着谢隋珠:“你说什么?”
而一旁的顾不崩,已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神色大变。
玉圭老人,眼前这个十三岁的闺阁小姑娘,竟然是玉圭老人的弟子,这怎么可能?
大德朝立国才三十余年,虽则承平了这些年,但到底还算是国朝初立,比起那些繁盛王朝来说,还是差了积累。
这个积累,首要体现的,就是在国库之上。
玉圭老人,是前朝的大商人,年龄生卒全都不详,听说其在商事上有翻手云覆手雨的本事,曾聚下前朝三分之二的钱财。
前朝的三分之二,这个数字令人触目惊心。
更有人传言,这个玉圭老人只是一个化名,实际上根本就没有玉圭老人这个人。所谓的玉圭老人,不过是前朝商盟的化称。
据说前朝建立的时候,一些勋贵官员各家出钱所组成的了一个庞大的商盟,随后这些人家推举出一个人来管理这个庞大的商盟。
这个被推举出来的人,就是玉圭老人!
后来,朝不能容忍商盟的存在,故意制造了商盟的内乱,最后商盟分崩离析,也因此导致了前朝的覆灭。
可以说,玉圭老人就等于前朝的商盟,眼前这个姑娘竟然说自己是玉圭老人,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