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药费,我们先上医院,你来医院找我们罢!”水仙愣了一下,一时间解释不来,想起绿萍曾给过她一块金锭子,总值几个钱的,便匆匆地跑回房去拿。
崇义因为从前给李老爷打坏了腰,旧伤叠新伤,伤着骨头,医生诊断下来,说要看恢复情况,也许从此以后会走不了路。香笙尽管知道医生习惯于把最坏结果告诉给患者家属,还是觉得非常痛心。一个男孩子假设有腿部的残疾,下半辈子可以说没有指望了。
水仙把金锭子跟人家换了一些钱送来医院,初步的诊治费用及住院费解决了,余下的钱款还需要一大笔。香笙很意外,老没看到李太太,又想起李家门梁上悬着的两个白灯笼,犹疑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水仙道:“姑妈没有跟来么?“水仙背过身子坐在病床边,半晌才哽咽道:“太太走了。”
香笙虽然有一点心理准备,但听见这话从水仙嘴里说出来,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仿佛头顶凭空挨了一闷棍,看见的都是虚幻。她带点质问的口气道:“怎么突然之间……太快了!她上次还叫我同她一起上丫山!“水仙道:“谁能想到呢。也就是那一阵子,因为大少爷的事太太整日哭整日哭,接着就咳嗽起来,是肺痨,人突然就瘦的不成样子……霜儿没过多久也走了,是从太太那过的病。“崇孝也坐在那里转头过来听他们讲话,他今天不寻常地安静,好像变了一个人,听见他们说到母亲的死,忽然愤恨地横插一句道:“还不是因为崇善,不然妈妈也许就好了。”空气里寂然了一阵子,使人觉得很压抑。崇义还没有睁开眼睛,躺在病床上输液,香笙看着那盐水袋,倒像个沙漏似的,她想起那次她给人关在黑屋子里,不晓得关了多久,忽然门打开了,姑妈踏进来,拉起她的手就走。她无端端想起这一幕,觉得好像就是昨天的发生的事情。
水仙转过来,郑重地说道:“没错,也是怪我。怪我偷懒,把小少爷给了苏太太,我该自己看着小少爷的。是我把太太害死了。”她简直有点抓狂,说话的时候使劲挠头发,把头发弄得乱糟糟的。香笙听她说话颠三倒四,好像精神上受了非常大的刺激,便坐到她跟前,把她的手从头发上拿下来握着,柔声道:“不怪你,我知道你真是没有法子。”水仙道:“苏太太把小少爷带走了,是我没看住。太太回来问起才发现,那时候他们已经走了好一阵了。没错,是怪我。太太不是得痨病死的,是我害死的。“
香笙失声道:“苏太太把崇善带走?带到哪里去?”崇孝接下去道:“先去香港,再从香港坐船出去,她早有打算要掳走善儿,我们根本没防备。“香笙觉得难以置信,苏太太那位知识分子丈夫,肯纵容她做出这种事?崇孝看出她的疑惑似的,继续说道:”爸爸去赣县找过,才晓得她同她男人已经离婚了,她那个铺子年前关张的,房子也卖了。她是一个人带着善儿走的。没法找,找不到了。“香笙听了,胸口隐隐作痛,半天说不出话来。连带着想到李太太一个做母亲的,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打击,何况先前还出了崇文那样的事。她倒没发现自己眼泪掉下去把床单也浸湿了好大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