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府。
主厅客座上,疏疏朗朗坐着半个大周王朝的肱骨之臣,各个身着朝服,面容严肃。若不是这里少了一座镶金嵌玉的九龙宝座,真会让人以为这里便是皇城宣政殿,而眼下坐在主坐上轻扇折扇的男人,就是当今天下毋庸置疑的九五至尊。
“七日后便是陛下的五十岁寿辰,即便陛下还未醒来,王爷也可以在宫内大摆宴席,以冲喜之名为陛下贺寿,借此机会争夺皇储之位。”
客座上一人刚说完,另一人便接话道:“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已是命垂一线,神志不清,根本无法统领全国。以微臣之见,王爷何不直接继承大统,届时我等一呼百应,百姓自是诚心顺服。”
“不可,谋大事需徐徐图之,眼下最大的障碍已经扫除,切不可操之过急,以免让王爷背上逼宫夺位的骂名。”
“如今朝堂巨变,太子党羽仍贼心不死,意图扶持年仅五岁的七皇子继位,挟天子以令诸侯,是为不忠不义。”
此刻殿内慷慨激昂发言的,正是前几天在初云山庄与江霖公然对立的柳侍郎。只见他轻拈胡须,带着讨好的笑容拱手对刘景明道:“不过他们势单力薄,又无兵权在手,不过是强弩之末,断不可能对王爷造成威胁。”
提到兵权,在场众人不由得将目光转移到了客座首席的位置上。
江霖一袭青色的朝服正装,玉冠竖着青丝,清冷瘦削的面容宛若天人。与平日身着劲装的冷峻果决不同,此刻他的装束更有股儒风文臣的雅正之风,周身散发着公子如玉的清朗气场。只一眼,便叫人有些移不开视线。
此时,江霖的视线缥缈地落在某个不确定的点上,显然已然走神。
刘景明看出了他心有旁骛,便左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道:“今日便到这里,待本王思虑周全后,自会通知各位下一步行动。”
众臣齐声作揖,齐声道:“我等恭候王爷差遣,愿为王爷出生入死,肝脑涂地!”
刘景明也悠然回礼:“待事成之后,景明势必不忘各位的奔走付出。”
主厅内的众人依次离开,到最后,便只剩下了一主一客两个身影。
刘景明轻展折扇,露出了风流轻佻的灿烂笑容,在面前扇了扇道:“摆在江将军手边的茶可是我亲自斟的雨前龙井,最是清香提神,将军尝尝看可还喜欢?”
江霖缓缓侧过头,看着他这张貌似亲和的面容,未置一言。
刘景明身在边关时,靠的便是这张佯装无能的风流嘴脸,这才能躲避太子布下的层层眼线,韬光养晦这么多年。
但这不是真正的他。
真正的他,腹黑冷酷,残害手足,不到半个月便将一半朝堂收入囊中。
如今刘景明大势已成,天下尽在掌控,却依旧要对他摆出这幅不设防的亲和面貌,明明君臣有别,却待他犹如手足亲朋,甚至不在他面前称“本王”。
这番态度,实在容易让人联想到,刘景明之前在太子面前唯唯诺诺的和善面容。
那是凶兽在发动最后一击前,给志在必得的猎物的最后的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