珑留了郭焱用膳,我这边待会儿也送一份厚礼到郭府。"
"嗯。"老太君笑着点头,又看向穆华和蔼地道,"你是玲儿的丈夫,便是我们诸葛家的一份子,今后别再'老太君';'老太君';的叫了,与小钰和玲珑一样,唤我'奶奶';。"
穆华顿了顿,似在犹豫,须臾,垂下眸子道:"是,奶奶。"
老太君欣慰地笑了:"这不就对了?"
诸葛流云就挺直了腰杆,故作深沉道:"我呢?"
穆华微愣,但还是礼貌地唤道:"父王。"
诸葛流云也露出一抹浅浅笑意来:"坐吧,今儿大家都累了,明早我再带你认亲戚。我们是长房,你上午见到的还有二房。"
穆华宠辱不惊:"是,父王。"
诸葛流云暗叹,长得不错,单纯正直,美中不足的就是书呆子一个,太刻板。
穆华坐下后,老太君谈起了正题:"说说皓哥儿的去处吧,这孩子随了上官燕一年,不管上官燕怎么刻薄他,他对她都是有感情的,现在上官燕没了,孩子一醒就得哭,今后放谁身边带着?我这里,怎么样?"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建议:"算了,别放我这儿,不好。"
诸葛流云沉思了片刻,说道:"娘,您要是想留孩子在身边,我多安排几名乳母照顾,您有个重孙陪着,也多得些天伦。"老年人一怕没了生存价值,二怕寂寞。
老太君花白的眉毛拧了拧:"这孩子从出生就开始经历丧失至亲的痛苦,先是母亲,再是父亲,现在又是'外婆';,这孩子已经敏感得不行了,养在我身边,万一养出了感情我却不突然撒手人寰,你叫他…再痛一次?还是找个年纪轻,能陪他长到大的吧。"
诸葛流云忙欠了欠身子:"娘,您是要长命百岁的!"
老太君捏起一颗玉米糖,若无其事地笑道:"我有几年活头我心里清楚,要不…还是放在紫藤院?紫藤院热闹,玲珑与小钰夫妻感情又好,挺温暖的,就是…"讲到最后,又露出了犹豫之色。
诸葛流云接过话头:"紫藤院好是好,有哥儿、姐儿,也有小秋雁,皓哥儿在那儿住得很开心。但完全交给玲珑抚养,又太加重玲珑的负担,姐儿和哥儿本就不好带。"
二人谈得头头是道,浑然没察觉到穆华的眉头恨不得皱到天上!他们两个没搞错吧?皓哥儿是他儿子吧?跟谁在一起好像得他说了算吧?一念至此,穆华一本正经地道出了自己的看法:"皓哥儿是我儿子,我要带他回南越。"
此话一出,老太君和诸葛流云勃然变色,诸葛流云的眼珠子转了转,语重心长道:"穆华啊,你和皓哥儿分别一年,皓哥儿都已经不认得你了,你冒冒失失地将他拽到另一个陌生环境,他受不了的,会越来越孤僻,越来越敏感,这绝非好事!"
穆华想起刚刚儿子清醒了一瞬,看见他时流露出的戒备,他明白诸葛流云所言不虚。诸葛流云继续循循善诱:"说句你不爱你的,你认为皓哥儿在南越有前途吗?"穆华一怔,不明所以地望向了他。诸葛流云摇头一叹:"你家中有个厉害的嫡母吧?嫡母不认你,难道会认你儿子?皓哥儿随你归去,你能保证皓哥儿一辈子平安喜乐?能保证再也不出现偷孩子这种事儿?万一你又要外出办公怎么办?皓哥儿交由谁带?那个连你都容不下的嫡母?还是稀里糊涂随便几两银子就能买通的下人?"
穆华哑口无言,诸葛流云又道:"王府则不同了,玲儿的大哥、大嫂,二弟、二弟妹都非常善良正直,且都是发自内心地关心他。你是皓哥儿的父亲,我必待你如同亲子,将来你若遇上合适的女子,我也会替你风风光光置办一门亲事,至于你在大周的前途,你擅长经商,属于玲儿的那一份产业我全部转到你名下。"
前面穆华听着还挺有道理,最后一句惹毛了他:"你是用钱来收买我吗?如果儿子可以卖,你开个价,我带儿子走,要多少钱,我以后挣了还你!"
诸葛流云嘴角一抽,岳父看女婿,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老太君打了个圆场:"华儿你误会了,你父王是真心替你考虑,你不用急着做决定,你先在府里住下,和皓哥儿培养培养感情,等皓哥儿恢复正常了咱们再谈去留。眼下迫在眉睫的问题是皓哥儿呆在谁身边最理想。"话落,门被推开,一道素白身影缓步而入。
郭焱在紫藤院与诸葛钰杀了几盘棋,输得吹胡子瞪眼,走的时候也不知骂了多少句"发可",直到水玲珑严厉警告他不许再讲这个词,他才悻悻地离去。临走前,水玲珑做了一份红豆布丁与一盒黄桃蛋挞,是送给三公主解馋的。
郭焱离去,诸葛钰起身去了书房处理。水玲珑拿了书本坐在床头,小夏则在对面的杌子上做着修活儿,小夏一边穿针引线,一边说道:"表公子真可怜啊,被上官燕虐待了那么多次,一路上只怕都是这么虐过来的。"
俗话说的好,幸福是在不断的比对中得来的,小夏没少抱怨自己的劳苦命,眼下却从皓哥儿身上找到了无限的平衡感,一边可怜对方,一边心情也相应好了起来。
水玲珑翻了一页书,淡淡地问:"小秋雁去表公子房里没?"
小夏微微一愣,讪笑道:"去了,在喂表公子吃饭。"
立秋后的天气凉爽,大家都穿了长袖长裤,夜间还得加一件外套,皓哥儿却只着一套薄薄的棉质亵衣,两眼空洞无神地坐在床头,小腿儿够不着地,一晃一晃,在床板上敲出单调而规律的节奏。
小秋雁站在他身侧,一手拿着青花瓷碗,一手举着勺子,软软糯糯地道:"表公子你吃一点嘛,吃了我陪你玩啊!今天陪你玩多久都没关系的!你是想骑木马还是想搭积木?"
皓哥儿不应她,依旧晃着小腿儿发呆。小秋雁表示非常不理解皓哥儿的行为,以前呢,他很喜欢和她玩的,一下学就会来找她,她跳房子、跳绳、踢毽子,他都在一旁看着,偶尔也亲自试试,但他是个闷葫芦,没开朗的智哥儿逗趣。有时候她和智哥儿玩得开心,把他晾在一边,他还会气冲冲地走掉。现在她专门陪他,只陪他一人了呀,他怎么好像不买账了?
"你吃呀,吃一口,很好吃的,我吃了两碗呢!"小秋雁无法感同身受,太小,情商还没发展到那一步,大人们的世界她也不是很懂,只听说皓哥儿的外婆再也回不来了,但皓哥儿这种不吃饭的行为让她很恼火,"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小孩子一天也吃不到一顿饱饭?我在来王府之前哦,都是喝米汤吃野菜和番薯的,饭只能给大人吃!"
皓哥儿不为所动,眼底却溢出泪来。
小秋雁俯身,轻轻地问:"想你外婆了吗?"
皓哥儿的泪水夺眶而出,他不怕外婆打他,他只怕外婆不要他…
这时,冷幽茹推门而入,小秋雁忙福着身子行了一礼:"王妃!"
冷幽茹扫了一眼小秋雁碗里已经没了热气的牛肉蛋花粥,淡道:"退下。"
小秋雁紧张兮兮地点了点头:"是。"
临走时,小秋雁将蛋花粥放在了桌上,还可以吃的,虽然冷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