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苦等待着父亲的归来吧?
加洛德的年纪,在这个世界还算是长寿了,只是最后,他的尸体还是没能归回故里。
便成了所有人心里永远的牵挂和伤痛。
鲍德温·哈里斯的身形还是一如往常的高大,只是这个温柔敏感的男子,跟几个月前相比,看上去还是略微有些憔悴。
他的前发里已经有了白发的踪迹,很难想象,对方不过只是个25岁左右的青年。
弗雷德看着他,不由想到了自己的哥哥法雷尔。
“父亲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奥德里奇大人派来传信的使者前脚才刚走,你们就来了。”他强撑起脸上的微笑,“今年冬天家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不周,还请原谅。”
尽管嘴上这么说着,但是当弗雷德他们坐在餐桌上的时候,还是看到上面盛放着烤肉、腌鱼等高地昂贵的食物。
他往少年们眼前的酒杯里斟满了血红色的葡萄酒,每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抬起手来,学着加洛德豪迈的模样,一饮而尽。
佩恩刚一喝完,就被酒精呛了个不行,只得弯下腰咳嗽起来。
“鲍德温男爵。”弗雷德改变了对对方的称呼,他现在已经成了这座城堡真正的主人,以及哈里斯男爵名号的继任者。“大家都还好吗?”
男人脸上浮现着悲伤的微笑,“都还好。我妻子现在怀孕了,所以不方便接待客人。要是父亲大人知道自己当了爷爷,应该会非常高兴吧。”
这个世界真的非常讽刺,送别了旧人,又会迎来新的生命。
来来去去之间,有些人便成了回忆,而有些人,甚至连成为回忆的资格都没有。
“那就恭祝你,生下一个优秀的继承人吧。”弗雷德说完,便主动拿起了酒壶,往自己杯里倒了满满一杯,然后灌了下去。
酒穿入肚,随着胃渐渐温热起来,思考也变得有些麻木。
这一餐,他们每个人,吃得都不是滋味。
一楼的客厅的墙壁上,悬挂着加洛德的巨幅画像。
未来这儿,应该回换上鲍德温的画像吧,这种新老交替,总是会让人觉得非常伤感。
说来也是奇怪,第一次见加洛德的时候,弗雷德只是觉得他非常丑陋。
他的皮肤棕黑,他的眉间有伤痕,他的鼻子不高,他的嘴唇很厚,他的胡子又粗又硬,没有任何特征,符合英俊的定义。
只是,看着画像里那张有着8分相似的面颊,弗雷德却觉得说不出的顺眼。
无论是他的棕发,还是他蓝、棕色的异色瞳,还是他挂在嘴角那抹自信又坚强的笑容,无论是哪一点,都让弗雷德觉得亲切又迷人。
只是看着那张脸,眼泪就已经顺着眼眶流下,最后,消失在了嘴角处。
他揉了揉眼睛,自嘲道:“这么冷的天也会进沙子啊。”
佩恩倒是没有他矫情,他没有找任何借口,哭得比谁都要伤心,尽管那些年,他受到加洛德的批评是最多的。
他是个软弱的男孩,没有爵位,因为没有自信,每次回答加洛德的声音都细小无比,免不得被对方一顿收拾。
可是,如果没有加洛德,他现在还是那个枯瘦如柴的老实男孩,根本不会在剑术、骑射上有任何建树。
对于他们而言,加洛德既是严师,又是密友。
对方很少夸奖他们,总是提醒他们不要浮躁,在他们洋洋得意自己剑术进步的时候,会冷不丁偷袭他们,再留下一句傲慢的“你们还差得远呢”。
而现在,那个总是嘲讽他们,监督着他们进步的男人离开了,未来又有谁,能把飘上天去的这些男孩往回拉呢?
“他是一个非常好的人。”威廉在一旁默默地说道,“我从小,只佩服过两个人。一个是我的父亲,他的剑术无双。还有一个,就是加洛德老师。虽然他的剑术比不上父亲精湛,但他对我的影响,远甚于我的父亲。”
弗雷德在一旁暗自不爽,你怎么都不佩服佩服我啊。
虽然他觉得自己和加洛德并列似乎确实有些不妥当。
此时,鲍德温的脸上,终于浮现出真心的微笑,他看着画像中的父亲,不由感慨道:“父亲的一生,总是在奔跑。我跟在后面追赶,怎么都追不上。他总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做着我不知道的事情。谢谢你们今天来,让我知道,他播撒出去的种子,已经开出了花。”
弗雷德看向了鲍德温,说道:“鲍德温男爵,您已经追上您的父亲了。您还记得吗,老师在鹰歇堡城门口跟您说的那句话吗?”
鲍德温点了点头,“记得。”
他问他,什么时候再回来。那时候,鲍德温觉得父亲的回答答非所问,但在这一刻,才终于理解,他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而他,也终于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
“弗雷德。”鲍德温看向眼前那个金发少年,他似乎比上次来的时候更加瘦弱。
此时,对方虽然穿着厚厚的冬装,但看起来,也似乎就像一根杆子,轻易就能被折断。
但他知道,有着这样坚定眼神的男孩,是永远不会低头的。“帮我转达你的父亲,我会代替我的父亲,誓死守卫好这片领土,为高地做出一份贡献的。”
哈里斯家族的男人,从不虚言。
他们在鹰歇堡住了一夜,感受着城堡里残留的加洛德的气息。
等到第二天天明的时候,弗雷德终于可以向心中那个人影,说出那句“再见。”
“别了,加洛德老师。”他双手合十,开始向上天祈求让他在天堂过得幸福。